文/羊君小二
(一)
当旷日持久的复习终于迎来序幕时,《文献检索》考试正式开始。打开试卷的那一刻,所有的猜测都有了答案,整个考场只剩下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
考试结束后,葛咏歌一出门,就看见蒋木盛熟练地牵起李月昔的手,朝她迎面走来。葛咏歌尴尬地笑了笑,退到了旁边正在讨论试卷的一群人中间,目送着二人漂亮的身影离去。
葛咏歌不敢继续停留,她要开始下一门专业课的复习了。事实上,早在期末考试前一个月,葛咏歌就展开了复习计划。吃饭与复习是不能兼容,越到最后,越没有胃口吃饭。中医专业的朱哥在食堂遇到葛咏歌,文绉绉地说出一套理论,吓得葛咏歌只有放慢了复习计划。
他说:“我看你食欲不振,口唇苍白无华,‘脾在窍为口,其华在唇’,你这是‘脾失健运’的征兆啊!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复习过度?”
葛咏歌咽下一口白粥,点点头。
朱哥继续说:“你思虑过度,气机郁结,已经影响到脾的功能了,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不然你可能撑不到考试那天。”
葛咏歌说:“我只是感到恐惧,担心不能及格。”
话刚落,葛咏歌突然才明白,督促她不断前进的原动力竟然是从内心深处体验到的恐惧,对未知的恐惧。它鞭打着她,在原始轨道上马不停蹄地奔跑着,她不敢进入到轨道以外的地方。从人生之初,到她成年,她靠着对亲人以及老师的察言观色,逐渐修建起的这条轨道,帮助她安心驶过沼泽的同时,也束缚着她通往外面世界的双脚。这种恐惧从未改变过。所以,每当她达到既定目标时,她并不开心,她需要一个真正开心的人来引导她,开辟另外一条轨道。
那么,这条道路到底是什么?是轻松还是艰辛?是明确还是未知?葛咏歌都不得而知。
再隔一周就要去万源比赛了,比赛的那天,恰好是圣诞节。
中午下课后,洪尘走出教学楼,恰好遇见大长腿,她朝他挥手,大长腿停下来等着。“走吧!咱们一起去吃午饭。”洪尘昂着高傲的头,走在前面。
“这个,我有一点事情,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大长腿低着头说。
“那行,没事,我自己去吃饭。”洪尘朝大长腿挥了挥手,然后快步地走了,头也不回。
在食堂吃完饭后,她接到韩竹轩的电话,叫她到小吃街那里帮她领一下快递,洪尘答应了。领快递的地方靠近一家面馆,就在她签上名字的时候,她瞥见大长腿端着一碗面出来,他小心地把面放在一张桌子上,桌子旁边坐着一个女生,笑吟吟地看着大长腿,大长腿又进去,端了另外一碗面出来,两个人面对着面,一起吃着面条。
洪尘呆呆地看着那两个人,什么话也不想说,旁边的师傅催促着她:“哎,同学,快拿走你的快递,后面的同学还排着长队啊。”
洪尘抱着快递,离开了队伍,她心神不定地穿过马路,有一个小车开过来,差点撞了她,还好一个女同学拉了她一把,她也没有心思去道谢,只是一门心思地思考着这一男一女一起吃饭,究竟意味着什么,是自己想得太多,还是事实就是如此,自己难以面对而已。
路边有小贩在叫卖着十块钱十个的垃圾袋,她突然想起,寝室的垃圾袋用完了,还是买十个吧!在掏出钱的那一瞬间,她意识到什么东西都会用完的,就像感情一样,经营了这么久,花了这么多时间,不管吃亏与否,这段感情还是划上了句号。该买新的垃圾袋了。
下午训练的时候,因为蒋木盛的专业要提前考《局部解剖学》,所以那小子临时抱佛脚,借了洪尘的笔记,去做最后的冲刺了,临走前,交代接下来的训练任务由大长腿来接手。
医学生的学业本来就重,再加上临近期末,所以来训练的人极少,只有洪尘、小思思、耗子和大长腿,中途耗子又接到了情书任务,他也提前走了,就剩下小思思和洪尘。大长腿一本正经地说:“因为你们都要和队长一起去参加万源的比赛,所以今天就针对比赛进行专项训练吧!”
大长腿所谓的专项训练竟然就是挥拍和打高远球,挥了一个小时候,大长腿仍然不满意,这里洪尘已经筋疲力尽了,她的右臂再也使不上了力气,结果,大长腿还在对面场地朝她发高远球,在喧杂的体育馆里说着一些她根本听不懂的专业术语,她生气了,扔掉拍子不挥了。
大长腿跑过来,愤怒地问到:“你什么态度啊?还想不想训练?”
洪尘盯着他,就是不说话。小思思在旁边安慰到洪尘:“你累了就去休息一下。大长腿,这样训练实在不行。你说,我是打女单的,训练高远球没有错,可是洪尘她要和队长一起打混双,她打前场,哪里有机会打高远球啊?再说,打了高远球,也容易被对方的男对手扣死啊!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我这样训练你们,自然有我的道理。”大长腿咄咄逼人地说着。
洪尘没有想到,一个温柔的人发起火来,是这样的不可理喻,她感觉周围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好像每一个人的嘴都在对着自己的耳朵说话,她的心中弥漫着不可消散的怒火,看着大长腿同样愤怒和扭曲的脸,她大声地吼着:“都他妈别说话了,我问你,你中午和另外一个女同学吃饭,这又他妈是什么道理。你倒是解释啦!”不知不觉间,泪水就填满了洪尘的眼眶,然后,它们像一条小河一样,不停地往外流。
“我跟你说,别提我妈,听见没有?”大长腿愤怒地说。
洪尘歪着头,她用手背抹泪水,怎么抹也抹不干,干脆蹲下来,将头埋在双臂之间,在依旧嘈杂的体育馆里大声痛哭,谁也听不到,谁也看不见。
小思思蹲下来,一边拍着洪尘的背,一边安慰着她。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洪尘终于冷静下来了。在此期间,大长腿就这样一直安静地站在她们俩的身边,一言不发。
洪尘抬起头,说:“我想喝水。”小思思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水。
大长腿放下球拍说:“你们等等,我去买。”说完,他就跑出体育馆。
洪尘站起来说:“咱们走。”
“不等他啦?”
“嗯。”
两个人提着自己的球拍飞奔出体育馆,等到了济湖那里,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两个人相视而笑。
这时,大长腿抱着三瓶矿泉水,诧异地看着地上的一块拍子。
洪尘和小思思坐在济湖旁的大石头上,夜晚的风吹来,有点冷,两个人一起披上了外套。
洪尘说:“刚才不知怎么的,就哭了这么久。这一定成为了我的黑历史了。”
“所以就逃,不敢面对大长腿?”小思思偏着头,看湖中的黑天鹅。
“对啊。”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很多,时间过得很快,等黑天鹅都躲在对面的石头下时,保安叔叔就来驱逐她们了,他坐在一辆破旧的自行车上,对着她们大吼:“快到十二点了,怎么还不回寝室。这里这么危险,掉进湖里怎么办?”
两个人立马起身,一起回了寝室,到了寝室大门,两个人分开走,小思思说:“看开点。”
小思思一走,洪尘的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流,她想到了太多,就是在这个走廊里,大长腿每次送她回寝室,都会安静温柔地说声:“晚安,明天见。”她带着这句话,可以香甜地入睡,可如今,一切都变了。
她抽噎着,打开门,寝室还没有关灯,她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感,担心一不小心就会崩溃。洗簌完后,葛咏歌坐在床上说清洁的事情,她已经不能理智地回答她了,只是敷衍地说一句“我不想说话,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她想起葛咏歌说过,最后回来的一人请关灯,她从床上爬起来,“啪”的一声,关了灯。
葛咏歌坐在床上,生生地咽下想要说的话,她不想争执,因为不是每一段争执都能飞出和平鸽,面红耳赤之后,换来的也许就是友情的泯灭。
当获得一段友情时,不要沾沾自喜,因为从那一刻起,你就要为维护它而担负相应的责任,为放弃它而做好充足的准备。
葛咏歌躺下,打开手机,翻看着她与洪尘的短信记录,里面记载的全是她在向洪尘求助的信息,小到借自行车,支付宝,无线网络,微信号,挂英语的软件,饭卡;大到借书本费,甘心陪她去电影院应聘兼职,回答她关于实验的问题,关心回家的车辆……她不知道她曾经为洪尘做过什么,但有一点她要记住,不能忘记洪尘。
此时的洪尘正躺在安静的黑暗中,像是躺在一具棺材里一样,她不停地查看手机,想要获得大长腿迟到的解释,可是,依旧什么信息都没有收到。
第二天早上,她带着两个黑眼圈去上课,快到教室时,就看见大长腿,他拉着她,说:“那个女生是我的姐姐,昨天来看我,跟我说了家里的一些事情。我有点烦躁,所以就没有解释了。而且,就算我解释,你那么激动,可能也听不进去。我相信,我们会走到最后的。你还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洪尘盯着大长腿同样暗淡的眼睛说:“我要衡量一下你在我心里的重量了。”
“你有时间吗?我要和你讲讲我的故事了……”
(二)
去万源来回的车费以及住宿饮食相关的费用需要九百多块钱,蒋木盛大开脑洞,说:“哎,咱们干脆租一辆救护车得了,多拉风啊,警车见了都要让道,更别说红灯了,一见红灯咱们就踩油门。晚上,咱们将就,在车上睡,这样肯定能节约很多钱。”
小思思说:“你说租一辆车吧!我还有考虑的余地。你一上来就说租救护车,一看就是没有考过驾照的人。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蒋木盛急忙对旁边的葛咏歌说:“看见没,看见没,就是没有去学车,人身攻击和舆论压力瞬间扑面而来,挡都挡不住。算了,还是去坐那个绿皮火车吧!”
比赛的前一天,三人一起到了火车站,超哥已经背着拍子等候多时了,他一脸笑意地走上前,像是两军会面一样,双手握着蒋木盛的手说:“蒋木盛,有没有带吃的来?”
蒋木盛得意洋洋地拍了拍鼓鼓的书包说:“有,全是泡面。”
坐在去万源的绿皮火车上,一对母女请求他们换换座位,让他们十几个人凑在一起,意思就是他们四个人不要夹在人家其乐融融的一大家子人中间,聊些人生,聊些理想,整得他们斗地主斗得不快乐。
蒋木盛欣然答应,毕竟可以坐在角落里,迎来一时的安宁,好过跻身于一群赌棍中间。蒋木盛和超哥起身搬行李,母亲旁边站着的小女孩脆生生地说了一句:“叔叔,谢谢你!”
蒋木盛举着行李的手一抖,行李差点落下来砸到小孩子了,还好超哥反应迅速,接住了行李。
超哥说:“徒弟,你要适应啊!岁月不饶人。”
洪尘和小思思趴在桌子上,捂着肚子小声地隐忍地笑着。
小女孩走到洪尘身边,伸手拽拽她的袖子,说:“阿姨,你在笑什么啊?讲给我听听吧!”
洪尘的身体不再颤抖,她抬起头,一脸严肃地对小孩说:“小朋友,不要随便同陌生人说话啊!哎,师傅,我来帮你搬行李。”
到了夜晚的时候,四个人面对着面也开始了斗地主,期间,小女孩跑过来看他们斗地主,并且对他们斗地主的技术进行了深刻的批判。她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说:“你快把2打出去啊!封了她的后路。哎,你怎么跟进了,你不是地主吗?”
蒋木盛冷冷地说:“你所辅佐的人才是地主。”
小女孩悻悻地磕着瓜子回到了她的位置上,一路尽是瓜子壳。
蒋木盛随即对小女孩进行口诛笔伐:“你看,家长整天打牌,孩子也就学着打牌。这说明了什么,家教的重要性啊!超哥,我给你讲,我有一个妹妹,举止优雅超过她万分,这说明什么?说明我妈教得好啊!”
超哥问到:“那么你小时候挨过打没有?”
蒋木盛尴尬地说:“鄙人不才,确确实实没有挨过打。”
超哥说:“那可以证明你的妈妈对你实在太温柔了,要是我的话,早就抽死你了。”
“不,这只能证明我很乖。”蒋木盛双手托腮,眨巴着眼睛。
超哥起身走向洗手间,他回头说:“对不起,我想吐。”
“砰”的一声,列车似乎撞击到什么,猛地向前一倾,所有人都随其倾倒,两秒后,列车恢复了正常。
“哎,你别说,我还真想吐。刚才泡面吃多了。”蒋木盛突然站起来,捂着嘴巴,奔向洗手间,然后就听到“哇啦哇啦”呕吐的声音。
下了火车后,已是黄昏日落之时,来到一条商业街,所有的店铺都装饰一新,门口摆放着绿油油的小巧可爱的圣诞树,装扮成圣诞老人的服务员站在店铺门口发放促销宣传单,洪尘接过一家烤肉店的宣传单,自言自语到:“原来今天是圣诞节啊!”
蒋木盛带着三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进入一条小巷,找了一家店,尝尝他们当地的特产腊肉。
一盘腊肉端上来,蒋木盛举起筷子,筷子与盘子平行,一瞬间,蒋木盛就夹起了五六片腊肉,“啪”的一声,放在碗里,然后继续伸出筷子夹肉。
超哥一直看着蒋木盛忙碌地运输,然后把蒋木盛的饭碗端过来,用筷子把一半的肉夹进自己的碗里,他看着蒋木盛无辜的眼神,说:“老子嗯是想铲你两耳屎,你吃这么多,不怕腹胀腹泻啊?”
吃饭的时候,蒋木盛饥肠辘辘地坐在最里面,圆桌上有一块玻璃,可以旋转。蒋木盛把饭碗转到洪尘的面前,说:“你的面前有一个碗,懂了吗?我坐在里面,出不来,给我盛一碗饭。”
洪尘白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给蒋木盛盛饭。
超哥一边咀嚼着腊肉,一边问小思思:“你们女生是不是都干过一件事,譬如洗头帘?”
小思思一脸茫然地问到:“洗头帘?”
超哥放下筷子,故作深沉地说:“就是长期懒得洗头,光洗洗前面的刘海。特别是在冬天,除了刘海看起来清爽外,后面的头发特别油腻,譬如这块腊肉。”
蒋木盛放下筷子,拍了拍超哥的肩膀说:“师傅,说真的,我要吐了。”
饭后,路过一家冰激凌店,四个人站成一排,等候冰激凌。洪尘见小思思站在高大的超哥身边显得很矮小,用诙谐的语气说到:“超哥,小思思,你们俩的身高有点萌啊!”
超哥接过冰激凌,淡定地转过来,说:“换你站在这里,同样很萌。你要不要试试?”
晚上10点,四人回到宾馆,洗簌完毕后,超哥和蒋木盛跑到小思思和洪尘的房间里,说是要为了明天早上的比赛练习一下球,奈何这个标准间实在太小,四人只好站在床上练习平抽球,练了半个小时后,蒋木盛自觉无趣,早早地收下拍子回了房间,超哥也紧跟其后,走时嘱咐两个女生锁好门注意安全,早点休息,为明天的比赛做好准备。
超哥和蒋木盛走后,洪尘躺在宾馆的床上辗转反侧,她有点后悔没有把安眠药带来了,旁边的小思思已经安静地入睡了。她拿起手机,想了想,还是给蒋木盛发了一个QQ。
“明天就要比赛了,我好紧张啊。”洪尘这样写到。
“努力了就好,就当是积累比赛经验了。”蒋木盛在QQ上竟然秒回。
“就知道发小球、回低球、网前追球。其它的都不知道。”
“简单点就好,这和做人是一样一样的。”
等了一会,蒋木盛的另外一条消息发过来了:“等这次万源的比赛结束后,我们就可以认真地学习,专心地考试了。”
洪尘冷笑了一下,回复到:“师傅,你开玩笑吧!你曾经认真学习过,专心考试过吗?”然后,QQ上就没有任何消息了。
第二天比赛时,洪尘算是见识了大场面,比赛过程不必累述,结果是兵败如山倒。
(三)
在回重庆的路上,大长腿打来电话:“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没有回学校?”
洪尘说:“我们还在火车上。”
“目前在哪里?”
“不知道。你和蒋木盛谈吧!他可能清楚一点。”洪尘把手机递给蒋木盛。
蒋木盛说:“喂,我们还有两个小时才到重庆。”
“你怎么安排的?这么晚才回来?”大长腿怒气冲冲地说。
“哎,你管我们啊!爱多晚回来就回来。”蒋木盛挂掉电话说,“看着我要吐了,还这样气我。我先躺一会,到了告诉我。”说完,蒋木盛就靠着椅背睡去了。
洪尘的手机屏幕又亮了,是大长腿打来的,她不愿意接,就这样,沉默着。
四人坐了一晚上的火车,筋疲力尽,下火车后,已经是十一点多了,洪尘和小思思两人看了一眼快虚脱的蒋木盛,再看看一脸嫌弃的超哥,只好大叹一口气,一人搀扶着蒋木盛的一只胳臂,摇摇摆摆地走出火车站。
“喂,你又不是喝醉了,干嘛走路都走不稳?还要我和洪尘一起搀扶你,真的有这么难受吗?”小思思埋着头,愤愤地走着。
洪尘和蒋木盛都没有理她,她就不满地抬起头,四处张望,小声地说:“哎,有位科学家曾经说过,‘不抬头仰望星空的民族是没有希望的’,洪尘,你看,今晚的星星特别昏暗,像极了蒋木盛的眼睛……咦!那好像是大长腿,叫他来帮忙。”
“哪里?哪里?”洪尘望着星空说到。
“学姐,请低下你高贵的头颅,往烧烤摊那边看。”
“嗯,好,你先扶着他,我去去就来。”洪尘立马耍开手,奔向烧烤摊。
大长腿在打电话:“只要妈的情况在好转,我就放心了。我看这个寒假能不能找个兼职,过年可能回不去了……你们不用担心我……”
洪尘尴尬得悄悄转身,这时不远处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蒋木盛却大吼一声:“我难受死了。”吓得大长腿急忙挂了电话,看见在灯光下,一个小女生搀扶着另一个男生,旁边站着超哥,而洪尘就在眼前。
洪尘嘻嘻哈哈地笑着说:“这个……蒋木盛他晕车,还腹泻,我和小思思把他扶回来了。”
大长腿放好手机,走到小思思面前,接过蒋木盛,笑了笑说:“你们的比赛成绩怎么样?”
“别提了,兵败如山倒,他晕车,到了体育馆,还是不舒服;后来去滨江路吃腊肉,他还闹肚子。”洪尘指着低垂着头的蒋木盛。
蒋木盛突然抬起头,双手环绕着大长腿的肩膀,小声地说:“大长腿,我好难受啊!好难受啊!快送我去网吧躺着,你小子还磨叽什么?”
“嗯,我们还是回学校吧!现在可以打个‘滴滴’,我刚才就是打‘滴滴’过来的。”大长腿看了一眼洪尘,然后搀扶着蒋木盛,拖着他快速地离开。
“喂,你走这么快干嘛?我的胃啊,你硌到我的胃了,你放了什么东西在你的口袋里……”蒋木盛哀嚎着,“大长腿,我不回学校,我要去网吧!”
“哎,这么晚回去影响室友休息,还是在网吧熬通宵吧!”超哥把双手插在裤兜里说。
“不行,这两个女生怎么办?”大长腿说。
“哎,我、蒋木盛和你去网吧,她们俩随便去找一件旅店住下就可以了。”超哥说。
“不行,我带着她们去找旅店。”
“好好好,随便你怎么样,我们去网吧了!”超哥从大长腿那里接过蒋木盛,两人蹒跚着走向热闹的街道。
找到一个旅店,洪尘要定两个标间,大长腿拒绝了,他说:“我要保护你们,我太累了,这样,两张床,你和小思思躺一张床,我一个人躺一张床,好吗?”
最后,大长腿睡在靠门的一张床上,刚躺下,立刻入睡。洪尘和小思思面对着面,即使闭上眼,数上几千只羊也睡不着,洪尘打开手机听歌,忽明忽暗的蓝光打在她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忧郁和悲伤。
凌晨一点,手机上显示了一条短信,是大长腿发来的,上面写着:“放心,睡吧。你累了,我也累了。”不会说话的人,对自己所喜欢的人总是让步。有多少妥协,不是低头认输,而是舍不得;有多少迁就,不是卑微廉价,而是放不下。
快到六点的时候,洪尘睁开眼小声地说:“小思思,几点了?”
小思思疲惫地说:“六点了,再坚持坚持。”
小思思的话刚说完,洪尘的手机上就接到蒋木盛发来的短信:“打了滴滴,走吧!”
洪尘和小思思蹑手蹑脚地从大长腿床边走过,开门的时候,“喀嚓”一声,还是惊醒了他。大长腿揉揉眼睛说:“是你们啊!我还以为是小偷。走了吗?”
洪尘说:“对,看你睡得这么香,不忍心打扰。”
“真的吗?”
“真的。”
下楼后,蒋木盛看见大长腿,表情有点小阴郁,可能还在为昨天大长腿在电话里的质疑而生气。
蒋木盛挥挥手说:“你们先走,我和超哥去吃个早饭。再见。”
三个人打了一个滴滴,七点,洪尘走到寝室门口,小心翼翼地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停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四周都没有人,昏黄的灯光照在狭窄的走廊上,有野猫在肆无忌惮地翻看着门口的垃圾,“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直响着。
她抬头,看见了尽头的摄像头,也不管了,一点一点地拉开衣服和书包的拉链,野猫停下动作,侧着耳朵倾听异样的金属声音。刺耳的声音终于停止了,然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起了。洪尘盯着野猫,皱着眉,发出浑厚的一声“喵”,猫吓了一跳,回头看了几眼,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洪尘冷静了一下,用食指和拇指捏住钥匙,弯下身体,凑到门上,将钥匙一点一点垂直地插到锁眼里,松了一口气,站直身体,左手抓住门把,利用身体往后倾的力量,将门紧紧地贴在门框上,然后右手拇指往右一使力,“咔”的一声,门开了,这时,左手和右手都不能放,保持原来的姿势,顺势往里走,门这才算打开了。
洪尘在想,如果保安看到这段监控录像,肯定会以为这是一个小偷——开门的速度怎么会这么慢啊!动作怎么会这么猥琐啊!
没有办法,葛咏歌是个敏感的人,稍稍一点动静就会将她从睡梦中惊醒,那么洪尘只好这样了。
进了寝室,果然,全部人依旧睡着。洪尘抱着书包,走到葛咏歌的桌子前,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苹果,轻轻地放在桌子上,然后快速小心地脱掉衣服,也不洗簌,也不换睡衣,爬到床上就睡着了。
这条路走得实在太累。
每个人都有所追求,同时,也不可避免地要放弃一些东西。
葛咏歌想要快乐,却快乐不得;洪尘向往受人崇拜,被重视的感觉,最后的努力依旧被众人忽视;小亚亚想要成为优秀的胸外科医生,努力学习,却总是考个第二的成绩;小思思想要一个家的温暖,可对方除了有浑圆的肚子和坚实的肩膀以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甘露想要自由,最后终于成全了别人的自由;马哥哥想要功成名就地回家,所以面馆的租金就不停地上涨,逼迫着他快点卷好铺盖滚回家;寺庙上的老夫妻想要宁静,一瓶农药就将他们的事情掩埋在黄土之下,可事后依旧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论资料,二人即使在地下也不得安宁。
在追求的路途上,不断妥协,等待着机会。当坚持不住时,大多数人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并且安慰自己,这是天之所降。
老天爷哪有这么多时间来管你,更多的,不过是人情作祟,羁绊了前进的脚。
(羊君小二:热爱文学,写文章践行“钟摆理论”:悲一篇,欢一篇,悲悲喜喜三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