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十一班》 （8）
十一班的军训队伍和保安队稍还有一些区别，保安队可以先看脸再决定录不录取，军训队伍却只能靠成绩筛选，可想而知，这群人的样貌分布在这种自然状态下，应该呈现正态分布的结果，所以难免会混入几个异类。至于长成什么样的算是异类，朱小凡觉得王强和郑爽都能算。王强走的是抽象风格，郑爽走的是与他相对的另外一个极端，两个人都不符合保安队小喽啰的招聘要求。好在有朱小凡在中间过渡连接一下，才不至于让两个人显得太过突兀。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朱小凡的作用是促进革命队伍的团结，在团队当中算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存在。三个人被分到队伍靠后的部分，并成一排。有了朱小凡的过渡和连接，王强和郑爽终于被允许和章晓梦，孟茜，董馨放到一起，这么一来，看起来倒是还算和谐。
稀稀拉拉地排列好队伍之后，军训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军训的内容并没什么新意，先是在原地进行一些简单的常规动作练习。这些常规动作练习无非就是立正、稍息、向左转，向右转这些无聊透顶又重复机械的动作，朱小凡打不起一点精神。生活虽然偶尔会有些新鲜有趣的事情发生，但大多数时候都平淡无奇。
“稍息！”教官的声音一点都不输他的眼神儿，就连“稍息”的口号，也中气十足。保安队员刚被纠集起来，还没摸清里面的门道，也不敢怠慢，动作看起来倒也有点模样。
感觉刚歇了没多久，一声洪亮的口号划破空气，刺进耳膜，这一声号令，仿佛冲锋陷阵前的集结号，把每个人的肾上腺素水平提到最高。
“大家都有了啊。”教官准备发下一个口令，“立——”
“报告教官！我没有！”队伍中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把教官的“立”字和后面还没发出来的“正”字拦腰截断，口令的生命力比人强，被拦腰截断了之后至少还能喘口气，但毕竟也被截了一半，力道也会减去大半，教官担心被拦腰截断的口令发出来了之后没人执行，为了维护军令的尊严，把没发出来的“正”字又咽回肚子里。
“你没有什么啊没有？”教官走过去，问那个举手喊报告的男生。
朱小凡这才看到喊报告的人，这个男生的身体像是被吹起来的气球，浑身没有一个棱角，平时见着尖锐的东西都躲着走，就怕一不小心被针扎破，身体里的气咻地一下泄个精光。
“报告教官！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小胖子浑身都是气，声音也洪亮有力。
周围的人看看小胖子的一脸迷茫，再看看教官的满脸无奈，憋不住地笑。
王强也忍不住噗嗤地笑：“别人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你还不知道吗？哈哈哈！”。
朱小凡看着笑得快要岔气的王强，再看小胖混圆的身子，似乎有些Get到了笑点，跟着一起笑。
郑爽也是满脸无奈：“我们又不是女人，想有都没办法有啊！”
郑爽一句话点破了笑点，三个人笑得更放肆。一边的章晓梦和孟茜看着这三个人笑得脸都扭曲了，也捂着嘴噗嗤噗嗤地偷着乐。
朱小凡瞄到刚才教官的目光往这边扫了一下，担心被当出头鸟，摸摸地收起笑意，又踢了踢王强和郑爽，对他们使了个眼色，提醒他们两个收敛一些。章晓梦和孟茜见状也暂时把笑意吞到了肚子里面。
快乐总是比想象更短，军训又回到了枯燥乏味的调调。朱小凡每隔两分钟抬手看一次时间，秒针爬得比蜗牛更慢，朱小凡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度日如年。
虽然朱小凡在度日如年，但王强却正如沐春风。排在王强右手边的是一个眼睛大大的姑娘，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靠近嘴角的腮上有两个小酒窝。上午新生报到的时候，朱小凡就看见王强总是伸长脖子往教室前门张望。队列刚排好的时候，脸上也写满了抑制不住的兴奋，吹起牛来也比平时更加眉飞色舞，还时不时往边上瞥两眼小虎牙。
王强的脑瓜不比一般人大，但里面却装满了比一般人多得多的离奇故事，多半是道听途说之后，再添加点油醋，没人听的时候就存在脑瓜里，一见到面善的人就拉着各种兜售，见着长相可爱的小姑娘之后，就更是一发而不可收拾，聊三天三夜也不见得会累。小姑娘越是听得起劲，王强往里加的料就越多，内容也更丰富。王强说，讲故事就像做菜，有了道听途说的原材料之后，味道做得怎样就全凭个人造诣了。一个好的厨师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烂菜叶儿也能做成山珍海味。那些发黑变臭的鸡爪鸭脖，经过“名师”的再次创作，转眼就能变成各种受广大人民群众欢迎的香辣卤味，令人垂涎欲滴。但吹牛这种事情无碍身体健康，所以外人内人统一看待，因此对于吹牛的素材，他一直秉承多多益善来者不拒的理念。讲故事跟做菜有诸多共通点，所以故事讲得好听的人，菜做得也不会差。后来王强做菜的好手艺，跟他能吹牛不无关系，只是朱小凡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在菜市场里挑的是不是烂菜叶。即便是烂菜叶，朱小凡也吃不出来，总之味道对了就好，朱小凡只好这么安慰自己。王强凭着瞎编乱造功夫，频频引诱心存善良的小羔羊上钩，看小虎牙被逗得花枝乱颤，应该是个善良的姑娘，朱小凡感叹有一只羊羔入了虎口。
王强沐浴在春风中，一脸幸福，郑爽也在另外一边伸长脖子，看起来不把自己扯成长颈鹿，绝不善罢甘休。能让郑爽这么不顾形象的，恐怕只有姑娘了。朱小凡循着郑爽的目光，把视线停在了一面红彤彤的小脸蛋上，确切地说只看到了半面脸颊的三分之一。这面脸颊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上午那个被徐志勇欺负的小姑娘。上午还在死皮赖脸地缠着王强索要龚娜的照片，下午就盯着另一个小姑娘不放，郑爽原形毕露，朱小凡也见怪不怪。
“大家都有了啊！”，每个人都憋红了脸蛋，强忍着笑意。郑爽看着红彤彤的小脸蛋，一个人贱贱地笑。
“我还没有！”大家好奇谁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掉链子，循声看过去，见一个高高胖胖的男生正举着手，脑袋光溜得像刚擦过油皮鞋。
教官走过去问：“你的帽子呢？”
高胖男生一脸委屈，站一边的徐志勇却一脸得意洋洋。这些伎俩怕是教官玩剩下的，徐志勇很快被揪了出来，太阳底下罚站了半个小时，他就是那只被杀的鸡。
太阳的怒火一如既往，没有丝毫消退的迹象，反而有愈演愈烈的倾向。徐志勇堂堂七尺男儿，就这么被轻易征服未免太丢面子，于是卯足了劲儿，压住身体内的热气，不让它往外冒。刚开始的时候，效果非常显著，只有几丝汗珠成功穿过厚厚一层皮肤，呼哧呼哧趴在脑门上透气。徐志勇显然低估了它们的实力，渐渐地徐志勇越使劲儿，身体里的热气就越精神，力道也越足，一个接一个地削尖脑袋往外面挤，不一会儿就越攒越大，很快就聚成了一颗颗小黄豆。
等这些小黄豆再长大些，拉帮结派拧成一股绳的时候，收拾起来可就难了。江湖经验丰富的徐志勇自然深知其中的道理，正想抬手把这些黄豆的生命终结在襁褓之中，就被教官发现了，可手已经抬到了半空，再这么垂头丧气地放下去，自己开小差的意图也未免暴露得太明显了，为了给教官一个不延长体罚时间的理由，徐志勇顺势行了个不伦不类的军礼，尴尬的样子被站在队伍中的朱小凡看得一清二楚。
经过一番试探性地进攻之后，小黄豆们深知这时候的徐志勇已经无计可施了，一声号令之下，憋在徐志勇身体里的热气一股脑儿往外涌。河堤一旦有了一个缺口，就一发而不可收拾了。这些在徐志勇身体里憋了十多年的热气，像是被关在监狱里十多年的死囚，逮着个越狱的机会，定是不肯轻易放过的。小黄豆像气球一般，疯狂地扩充自己的实力，不一会儿就长成了大黄豆。
徐志勇的脑门儿上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哪儿还能挂得住这般大的黄豆，于是其中有一颗大黄豆最先哧溜地往下滑，在脸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刚才徐志勇的身体只是开了道口子，被划了一下之后，即刻升级成开闸放水的三峡大坝，那些热气再也没有什么阻挡，欢快地一路哼着小曲儿往外奔。大黄豆从徐志勇的脑门儿开始，沿着刚才的汗迹一路往下滑，脸颊上脖子上的黄豆也汇到一起，无数条支流汇聚成一条条小河往面淌。
徐志勇再也不去想怎么压住身体内的热气了，破罐子破摔全当洗了个热水澡。这么一想反倒流得畅快了，像是练成了葵花宝典第十重，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舒张开来了。也就不到十分钟的功夫，徐志勇上身的迷彩服已经是像在水里浸过一般，紧紧贴在前胸后背上。
徐志勇偷鸡不成蚀把米，有点后悔小瞧了教官，刚才表现得确实太过明显了。朱小凡一边看着徐志勇狼狈的样子，一边想象着徐志勇下半身水漫金山的感觉，心中一阵窃喜，又感觉自己有点变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