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十一班》（4）
王强在小学升初中考试之后，没有了暑假作业的大山，一个人在家里呆得无聊至极，每天都在打游戏中度过。他妈妈实在忍受不了他在家里无所事事，给他报了个计算机辅导班，一方面是为了打发时间，另一方面是看看能不能培养起来他对计算机的兴趣。二中每年都有学生参加省信息科学技术奥林匹克竞赛获奖，去年两个获得信息技术竞赛一等奖的学生，都被保送去了之江市第二中学的创新实验班。在那个计算机辅导班里，王强跟郑爽是同桌，两个人相见恨晚臭味相投，很快就称兄道弟了。
郑爽倒垃圾的时候，身上一不小心沾了点“臭粉”，路过他身边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浑身散发恶臭的郑爽，被别人当成了一个大脑发育不健全，小便失禁尿裤子的人。朱小凡能够想象郑爽一边嘟哝着嘴巴，一边低头快步走出他们视线的样子。郑爽实在受不了自己身上的那股臭味，去学校对面的小卖店准备买点有香味的东西掩盖一下，左挑右选，只看到货架上仅剩的一小瓶女性用香水，只好买了一瓶，倒了小半瓶在身上，心里才好受些，恶臭和劣质香水的味道夹在一起，更让人唯恐避之不及。
郑爽从口袋里掏出“米老鼠”的照片，低着头边走边看，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朝教学楼东面走去，十班的教室正好在教学楼最东面的楼梯口。郑爽鬼鬼祟祟地躲在外面伸长了脖子往教室里面探，来回扫了几遍都没找着目标。心里正嘀咕着是不是王强这小子耍了什么花招的时候，一阵尖锐的叫声刺进耳膜。郑爽循声望去，楼道里一个小姑娘正拿着一块黑板擦，朝一个男生扔过去。对面男生躲避不及，白色的T恤被印了一个红蓝相间的黑板檫印。男生长得高大威猛，眉宇间透出一股凶神恶煞，却拿这小姑娘无可奈何，憋了一肚子气。郑爽不禁有些同情这个男生：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小姑娘治得服服贴贴。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小子从上到下360度无死角环视，空有英雄的身材却没有英雄的眉眼，过美人关应该是没问题的，因为不是英雄就不受这句话的限制。要不然的话，不管是不是英雄，都过不了美人关，那古今中外的皇帝就应该是美人才对。这小子看起来凶神恶煞，像贴在门上的看门神，跟他对战小姑娘的相貌，也应该能跟门神有一拼。虽然从后面看起来身材很不错，但上帝往往是公平的，给了一个人像魔鬼一样的身材也会附赠她一张魔鬼一样的脸蛋。郑爽一贯对自己的推理分析能力很有自信，就等着这姑娘转过身来，露出魔鬼一样的真面目，证实自己的观点。
那男生一抬头，好像看到什么不祥之物，头一低就往教室里钻。但那女生看来还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在后面冲那男生喊：“你给我等着！看本姑娘怎么收拾你！”话音还没落地，左手拿的一块黑板擦也飞了过去，啪地一下砸在教室门上。姑娘看着自己的杰作，拍拍双手转过身，突然瞪大了双眼，惊异的表情跟刚才的男生完全一样，趾高气扬的气焰像被浇了一桶冰水，顿时熄灭了。但身经百战的她，马上镇定下来，脑袋一缩，眼珠子咕噜噜地一转，俏皮地吐了一下舌头，转身从后面走进了教室。
郑爽在一边看得一惊：“龚娜？！”
没等郑爽反应过来，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郑爽转过头看到一张满是胡茬的脸，这时才明白那两个人匆忙逃进教室的原因。拍郑爽的不是别人，正是十班的班主任叶老师。
“在看什么呢？”叶老师笑眯眯地问道。郑爽一看形势不对，心里噗通往下一沉，觉得来者不善，心理准备也没做好，赶忙说到：“没！没！没什么！”灰溜溜地逃开了。直到上了一层楼，郑爽悬在半空的心才终于落地。
朱小凡跟王强聊了好一会儿之后，郑爽才回到教室，一进教室门就开始嚷嚷：“你们两个倒是舒服啊！在教室里乘乘凉，吹吹风。我真的差点被熏晕过去了。下次我真不干了，他妈的可恶心死我了！”郑爽还对刚才的垃圾抱怨不停，垃圾堆的恶臭在他心中留下一大片阴影。
“咿——？我们以为你小子掉垃圾堆里了呢，原来是掉女人堆里了啊？哈哈哈！”朱小凡捂着嘴巴反呛道。郑爽满身的香水味，把整个教室的人都熏得够呛。
“哎！我跟你们说，我刚才路过十班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我女人，真他妈的正点，有味道。”郑爽没有搭朱小凡的腔，朝王强挑了挑眉毛，一副很得意的样子。
王强刚才跟朱小凡聊天的时候，就忖着这小子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敢情是绕了一大圈子去看女人去了，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我说你小子倒垃圾，怎么就倒到学校东面去了？”王强对二中的环境非常熟悉，竟然连学校公共垃圾桶的具体位置都知道，朱小凡想，王强是个老江湖啊！
“我刚来学校，这不是没找到垃圾桶在哪里嘛！”郑爽笑盈盈地解释，“不过，这次可真让我大开眼界啊！”郑爽突然话锋一转，表情夸张，不仅把眼界大开了，连眼睛也大开了。
“什么情况？”朱小凡好奇什么事情让郑爽这么一惊一乍。
“垃圾堆太臭了，还是你太臭了？”王强问。
郑爽摇摇头，示意两个人继续猜。
“你女人长太漂亮了？”朱小凡用几乎肯定的语气说。郑爽已经被自己满眼的桃花出卖了。
“讨厌！”郑爽装作很害羞的样子，对着朱小凡和王强，摇了摇食指，嘴里还不忘囔囔着：“啧啧！非也！非也！”
朱小凡心里想着，这小子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漂亮的女孩子应该也见过几个，这回肯定没这么简单。但郑爽这幅得意洋洋的样子，让他看了就来气，飞起一脚踹了过去：“赶紧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郑爽凑到王强耳边，用手拍了拍王强的肩膀，一副深表同情的样子：“兄弟，我真的非常同情你这十多年的遭遇，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熬过来的。”接着把刚才在十班门口看到的事情，跟王强和朱小凡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
“这么猛——！”朱小凡虽然在楼下已经见识过“米老鼠”的厉害，但跟郑爽形容的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嘴巴张得足够塞下一只电灯泡。
“你确信自己没看错？”朱小凡向郑爽确认。
“你大哥我什么时候看女人能看错？”郑爽到哪儿也不忘自夸一番。
朱小凡呆呆地转过头，看见王强一双坚定的眼神，表情悲痛万分。朱小凡原本还计划着让龚娜给他赔不是，听到郑爽的形容之后，对自己当时没有因为一时冲动，做出后悔终身的举动表示非常地庆幸。
朱小凡惊得几乎连下巴都掉到了地上，王强在一边则非常淡定，不觉得有任何地方出乎自己意料之外。这种程度的爆发，三两天就能遇见一次，而更剧烈的爆发，这两个人恐怕这辈子都不一定有机会见识。比起龚娜暴走的事情，王强显然对另外一件事情更感兴趣，问郑爽：“刚才你提到的那个男生，是不是长得挺高挺壮的，皮肤有点黑，还有一些络腮胡？”
郑爽很意外王强猜得这么准，问：“你认识他？”
“嗯。他小学跟龚娜还有我三个人是一个班的，本来以为他会去另外一所学校的，没想到最后竟然来二中了。”王强很平静地说。
“这小子什么来头？”朱小凡问。
“这小子名叫王雄，仗着老爸是市公安局副局长，为人非常嚣张，学校里没有人不怕他的，连学校领导也拿他没办法，但他却非常喜欢龚娜，所以龚娜在学校里的时候，一直都是他在保护着。本来他爸爸准备把他送去东海市外国语学校，却不知道怎么又来了二中，很可能是因为他自己想跟龚娜读一所学校。”
“你不是说你是龚娜的护花使者吗？”郑爽忍不住插了一句。
“有了王雄就没我什么事儿了，再说就算我想当，王雄也不让我当啊，我没事摸老虎屁股干嘛啊？”
“就是，你听王强继续说下去。”
“我们班里除了王雄，龚娜，和我，还有一个叫徐志勇的人，也来了二中，被分到了我们班，这人你们要小心点。”
“怎么说？”朱小凡问。
“徐志勇和王雄非常要好，两个人仗着自己发育得比别人早两年，后台比别人硬一些，经常凑在一起欺负同学，我们背后给他们起了“中小二霸”的外号。”
“光你们班就有这么多人人来二中，整个学校就更多了吧？”
“嗯，我们中山路小学有一大半的人都来了二中，特别是那些学习成绩好的，几乎都来了。其中有一个叫郑小荣的，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每年的全市小学生数学奥林匹克竞赛都拿一等奖，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参加了五年级组的奥林匹克竞赛，竟然拿了全市第一。所以虽然他是农村户口，但学校为了吸引优等生，不但给他免了助学金，还另外给了他五千元奖学金，让他来二中读书。据说实验中学初中部也开出了同样的条件，最后他还是来了二中。还有我们小学在小升初的英语考试中，有七八个英语满分的，一个不落全部都来了二中。”
王强不仅对他们小学的情况了如指掌，对二中的情况也不陌生。听王强说，据可靠消息，十一班的班主任是一个教英语的女老师，很受欢迎，所有她带出来的学生都很喜欢她。学校保卫处处长特别严格，但是看大门的门卫大叔却非常好说话，花上十来分钟陪他聊聊天，再给他一包红双喜，就会给学生通融通融，让他们周末进球场打球。早在开学之前，王强就已经跟门卫大叔搞好关系，进出自如了。
朱小凡和郑爽听王强讲得唾沫横飞，像一本活的百科全书，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哎！你怎么会来二中啊？”王强发觉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在讲，把话题抛给了郑爽。
郑爽接过话茬，把表哥推荐自己进二中的事情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个时候朱小凡才知道郑爽一直要坚持来二中的原因。郑爽爸爸以前有一个生意伙伴，他儿子的学习成绩一直不算太好，后来升到初中以后也一直都调皮捣蛋，不务正业，经常被教务主任抓到他翻墙出去打游戏机，被口头警告了好几次也不见悔改，最后学校决定要给他一个警告处分。警告处分是要被写进学生档案的，要跟学生一辈子。这个生意伙伴的老婆身体不好，他儿子也不敢把这事情跟家里人说。班主任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就替他儿子求情，让学校再给他一次机会。那人以后就再也没去打游戏，学习成绩也比以前好了很多，最后压线考上了江城中学。那人跟郑爽表哥是同班同学，而那个向学校求情的班主任就是这一届十一班的班主任。为了把郑爽安排在十一班，郑爽的父亲还托了很多关系，送了不少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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