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故乡,写过她的春夏秋,唯独没有写过冬。也许是停留时间太短,无暇静思;也许是畏惧冬的严寒,惰于张笔;更或许,是错过了故乡飘雪时,找不到一书胸臆的素材吧。
这几天朋友圈被老家的雪刷了屏。是的,好多年没有看到这么大的雪了。毕业后随即南下工作,慢慢的习惯了“冬至冬未至”的南国冬天,淡忘了冬天飘雪的情景。即便偶尔有幸回老家过年看到下雪,也都是很小的,零零散散、落地即化,再也看不到儿时那种“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气派,也没有了“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的意蕴。
透过手机屏幕,看着那皑皑白雪,心里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还是老家的雪下的有味道。不知不觉间,思绪也被拉回到去年的冬天,那个有幸看到飘雪的冬天。
故乡的冬天,总是与雪相连,仿佛没有雪的冬天是不完整的。
昨宵天意骤回复,繁阴一布飘寒英。每逢下雪前,灰蒙蒙的天空微微泛黄,苍茫大地上,万籁俱寂,只有呼呼北风,仿佛在告知人们雪的到来。雪,终究没有雨的直爽,并非说下就下。“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待到北风疲惫,方露娇容,一点点,一片片,随风轻舞。雪花吻过树枝,飘落在屋顶上,融化于大地间。每当这个时候,孩子们是最兴奋的,顾不上北风的寒冷,在风雪中追逐嬉戏。有的人仰着头,让雪花飘落在早已冻得通红的脸上,有的人捧着双手,欣喜的看着雪花落在手里又慢慢融化。“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我喜欢一个人站在门口,看庭院中的的风裹着雪花,盘旋着、飞舞着,穿过光秃秃的栀子花树枝,洒落在门前的石阶上,仿佛石头上长出的白色苔藓。
冬天的白昼是短暂的。随着夜幕降临,风也放缓了脚步,而雪仿佛偏爱这寂静的冬夜,慢慢放下“窈窕淑女”的身段,变得热情起来。时而,像挥舞着翅膀的白蝴蝶,在夜空中翩翩起舞;时而,像奔跑在沙滩上的孩童,欢笑着你追我赶。这一刻,整个世界只属于雪。
冬日无事,人们早早的吃过饭,一家人围坐在火堆旁,拉着家常。我自小就有鼻炎,是受不惯烟火的,就早早的钻进被窝,但并不能立马入睡。隔窗听着屋外沙沙的落雪声,心里满是躁动与憧憬,就像儿时等着新年礼物一样,充满神秘,又深深吸引。就这样,枕着落雪声,甜甜的进入梦乡。
夜,如此之静;雪,如此之轻。随着人们渐入梦乡,雪也放轻了脚步,仿佛害怕惊扰了梦中人。
“哇,好大的雪啊!”一声惊叫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我睡眼惺忪,只见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天地仿佛融为一体。我立马来了精神,一股脑儿的从被窝里爬出来,来不及穿上外套就跑到窗前。窗户外面的玻璃已经被水汽覆盖,模模糊糊,于是我又急忙穿上棉衣,向外面跑去。
门口已经被铲出了一条黑色小路,在厚厚的白雪中格外显眼,这应该是母亲一大早打扫的。庭院中的石阶早已被白雪覆盖,红瓦的屋顶也换上银装,就连屋顶高耸的烟囱,也被雪包裹的严严实实。我踏着白雪,走到屋外,瞬间被茫茫白色吞噬。麻雀与落雪齐飞,沃野共长天一色。此情此景,不免让人感怀。远处,大河失声,横山失色,片片村庄若隐,点点房屋若现;眼前,大人除雪,孩童嬉闹,行行脚印或深,个个足迹或浅。寥寥炊烟,盈盈向上;阵阵犬吠,回响庭院。覆雪草垛,如独钓之渔翁;枝落琼苞,若千树之梨花。我伫立在雪地中,像个迷路的孩子,久久不能离去。我多么渴望回到从前,即便冻的小脸通红、鼻涕直流,依然欢笑着奔跑在这雪地中,与小伙伴们打雪仗、堆雪人,或者领着自己的大黄狗,追寻着野兔的足迹一路向前。
记忆,就像雪中的足迹,或被新雪覆盖,或被春阳融化,慢慢的消失。青春,亦像这落雪,曾经轰轰烈烈的绽放,然后又静静的落在地上,慢慢融化在这泥土中。
故乡的雪,又依时而降;而故乡的人,却依旧在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