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每个圣人都有不可告人的过去,每个罪人都有洁白无瑕的未来。
沈静却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想到自己第一次踏上玛丽女王号舷梯——
人这辈子会死三次,第一次是你心跳停止跳动、第二次是你的葬礼上、第三次是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死去。她回头看地面上上千个的行李箱被工作人员一车一车地运到邮轮里,想到《泰坦尼克号》里的杰克赌博赢了船票神采飞扬的挥手告别的姿态,想到他扬起那年轻而英俊的脸庞对露丝说:“赢得船票,坐上这艘船,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事。它让我跟你相遇。”
今年七月七日沈静就满二十周岁了。邮轮工作对她来说是全新的开始,走在甲板上呼吸着腥气的空气,望着海平面凝神,这未知带给她心动的希望和无限的遐想。随着船慢慢地驶出港口,风声也以3D音效环绕的方式让她感受到一股神秘的引力,她想些说什么,这风都能活生生得让她把声音咽回去。
她低头看看了手表已经到了逃生演习的时间,她转身往回走,但是风狭来的微微轻跳的海潮轰鸣却留在了她的肺里,仿佛用力呼吸都会扯痛。
沈静回船舱拿了救生衣就往紧急集合点A跑,登船十二个小时以内,游客必须在紧急集合点接受事故训练。沈静在的集合点在顶楼的楼梯口,那一层都是VIP客户,船员必须先于乘客到达紧急集合点,目的为了引导客人在出现意外的时候能有秩序地逃生。
她正低着头发呆,一个菲律宾的客房服务员叫她:“妹妹你好,你能过来帮我一个忙吗?”
沈静愣了一下,四处张望了一圈,确定是在叫自己,于是她半疑惑地跑过去。原来是VIP里的一个客人不愿意去演习,盖上被子在睡觉。而这个菲律宾小哥不会说中文,老爷爷又听不懂英语。只能找她来劝这个老爷爷了。
逃生演习是每个游客都要参加的活动,会有专门的船员清点人数,就是为了意外发生的时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逃生通道跟救生艇。沈静点了点头,于是去劝说老爷爷,老爷子的脾气非常差操着一口上海话:“吾乘了四额钟头额车子到港口起登船,辣该港口又等了一额钟头,上船起餐厅恰饭又是人挤人,那想吃力煞吾则老骨头啊,吾用了嘎西多钞票,是来白相额,不是来比西额,吾窝里相额老太婆已经起演习了,伐要吵吾睏觉了。”
沈静只好抿着嘴,对菲律宾的小哥摇了摇头。菲律宾小哥打电话给了他的经理汇报此事,她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楼梯口。每一个电梯口都有一个沈静,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下楼。她的局促在参杂的人声跟脚步声中渐渐习惯,人到最后什么都会习以为常。
过了整整四十分钟演习才结束,沈静已经站的脚麻了,回船舱的时候又迷了路,员工通道的水密门已经关上,路过的精力充沛的异国年轻人大声地说笑。都说离群索居者不是野兽就是神明,她想:那我是什么?她的思绪飞向了铁色的大洋之上。
绕了一大圈的路沈静才回到房间,同宿舍的黑人在跟着音乐扭动身体,只有155的身高的她,头发都有一米了,而且都结成了脏辫。宿舍是两人间,上下铺,沈静住上铺。
她身上有非常重的体味,加上浓烈的香水味道,非常刺鼻。沈静被熏的有点眩晕。
她爬上床拿出手机想上网,发现已经没有讯号了。对哦,现在是在公海上了。她想试试有没有免费的WiFi可以用,打开发现要注册信息,一看价格表吓一跳:0.19美金一分钟、7美金60分钟、20美金120分钟、120美金1000分钟、200美金2500分钟。于是沈静默默地关上了WiFi,戴上耳机听歌。
晚上7:30分要去8楼的赌场上班,沈静正要出门,室友看了她一眼:“你没有戴铭牌,如果等下被老大看到是要挨训的。”
沈静回身拿起遗落在桌子上的铭牌,突然觉得室友人也不错。瞄了一眼她的铭牌,原来她叫勒拉拖。
“谢谢你,勒拉拖。”
“不客气。静,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我的年纪可以当你妈妈了,我在非洲的儿子十七岁。”她用手比划了一个十七。
“哇,但是你看着好年轻,我今年20了。”
“哈哈,我不年轻了,跟斯蒂夫的老婆宋琪一个年纪啦,不过我不喜欢她。”
沈静很识趣地沉默了。
沈静到了赌场,看到赌桌上早已挤满了人,粗口横飞,群情汹涌。
沈静很喜欢看这些赌徒们的直接反应——像顽童。他们开心,便大叫大跳。一下子落空,毫不掩饰地兽性大发。喜怒哀乐全系于这赌桌上的牌面。
只有在这种场合,我们才能找到童真——从粉饰太平的世界里逃出来,走人原始人部落。他们的精力用不完。
——
“沈静,沈静?你这时候发什么呆, 最关键就是他怎么强奸你的细节你要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们,不要说谎,我们想知道就是真相。” 国字脸男有些激动 。
“我们问你这些问题,真的是为了帮你,你不说我们没办法帮你的,你知道吗?”
她看宋琪的红唇一张一合 ,一路蜿蜒而来的红,像新鲜的伤口,滚烫的血,她的皮肤是那种透明的白,眼睛也是似笑非笑。
“沈静,你选择告诉我们这个决定是正确的,但是你今天倘若不说这些话,他又会去伤害别的女生,可能他以前也对别人做过这样的事,别人没有说。你是很勇敢的。” 宋琪滔滔不绝。
“宋主管,为了配合工作,我看您还是先出去的比较合适。”国字脸男说道。
“沈静你这个主管人很好,大家也都是真的想帮你。”他哄着她。
宋琪觉得自己被得罪了,但她还是地对国字脸男人笑了一下:“中国人帮中国人是应该的,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然后又甜腻腻地喊了一声,“沈静,那我先出去了哈。”
为了让沈静自在一点,扎马尾的女人一边帮她压了压被子,一边与妹妹谈心般:“ 那你跟我说好不好 呀?”
沈静紧紧抓着被子,喉咙底发出一阵呜咽的声音,像一种受伤的小动物绝望的嚎叫。
“他先是脱掉我的上衣,然后是裤子。”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
“他一开始想从后面进去。用左脚压在我身上,我动弹不得,我咬了他的肩膀,然后他没进去。之前摔了一下,我没什么力气。后来他把我翻转过来,因为进不去,他就先用手插进去,我痛的哭出来。”
他一直在对我说:“你要帮帮我。”
“帮他?”扎马尾的姑娘非常轻地噗嗤笑了一下 。
沈静觉得这一些人道貌岸然地关起门做小型的慈溪太后 ,而自己是被捉奸在床的潘金莲,每个人都变成那赤手空拳打虎的武松,叫嚣着杀死这个千古第一淫妇,挖出她的心来看看是不能黑的。
“真的对不起,我对这方面的事也不懂,我刚毕业还没谈男朋友。”扎马尾的女警察道歉。
“谢谢你们的好意了。我不想再说什么,你们可以走了。”她突然醒悟到,只有拥有那些值钱的筹码,才能不让脆弱的心暴露在世间。
这件事注定会烙印在她的基因中了,基因组也像区块链吧,记录了历史中经历中每一次事件跟每一次选择,所以远古的信息才能保存到现在,人类在一起构成的是区块链。即使人被毁灭,但信息仍保留在基因组,经济跟生物跟生活跟人性都相通。
国字脸的男人生气道:“姑娘,你要配合警方的工作。”
“我放弃了,行吗?”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我们为你这事一大清早连饭都没吃,你竟然说这个话。”
她用被子捂住脸:“我累了。”
房间里再次炸开锅。
不一会儿宋琪进来了。
“沈静你不舒服吗?怎么躺下了。”
“你不想和他们说,就不说了。”
“这样吧,我们出去做个检查,我就是怕你怀孕,或者感染什么病。我们也不知道他脏不脏不是吗?”
沈静听了怀孕这两字,简直就像上了绞刑架。多么可怕,她才二十岁。
“玛格丽特医生给我吃了一颗避孕药。”
“我知道呀,但是我们还是出去检查一下比较,毕竟船上的医生也不是很专业。”
宋琪回头对国字脸男人轻盈浅笑,十分有礼。
沈静站起来的时候有些站不稳,她赤足,原来身上的裙子一下子软垂堆叠,像一个瘫痪在地的女人,的确是诱人的酮体。
“我会陪你出去的,没人知道这个事情,别人只知道我跟你下船是出差。”宋琪说的滴水不漏。
沈静和宋琪走出房间的时候,她感到背后千万双眼睛在盯着。
“你老是低头干嘛,自然一点,他们不知道的人都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突然沈静看到那个之前约她去派对跳舞说喜欢她男孩。他关切地看着她,而她
跟在宋琪后面走着,这些目光犹如拔刀见血般决绝。
他们跟着警察上了一辆车子,车子开了已经有一个多小时,沈静感到一阵恶心,她晕车。幸而车突然停了,因为有个警察说自己饿了要下去买吃的,沈静也示意下车买水喝,给宋琪也带了一瓶水。
又开了半个多小时车子开到一个医院,警察没有挂号直接带她上了四楼。医院总是挤满了人,如果要挂号排队这个点都得等到下午去了吧。沈静看着面前的医生穿着白大褂,四五十岁的样子。
“我想检查一下自己有没有怀孕。”
宋琪忙道:“不是,是看一下她是不是处女。”
沈静闻言愕然。
旁边的警察对医生点头示意。
“你不是说检查身体吗?”
两个道德底线不一样的人,是没办法谈道德本身的,两个力量不一样的人,是没办法谈博弈的。
沈静只能再一次乖乖地张开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