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逃离。
母亲常独自在厨房发呆,满脸落寞。与我提起舅舅时,她多随我的称呼,称他为“你舅舅”,但那次她说的是“我哥”。
“‘你这一辈子都在为家付出,把自己困在了厨房。’我哥跟我说的,我知道,他是心疼我”,这是母亲的原话。人至中年,遇到了一些认知之外的事,她开始质疑前半生的选择,并幻想若是做了另种选择,是否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她似乎很后悔,一再的嘱咐我,要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天地。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她奉献一生的婚姻,是否给她带来了幸福?我不懂在家庭中,幸福该如何定义。一双儿女,上进的老公,至少日子简单,物质充足。但母亲常同我抱怨父亲的自私和不体贴,我在言语上是偏向父亲的,并不是爱的更多,而是本能的维护不善表达的一方。因此也常与母亲发生争执,现在想来很后悔。若我在前半生做了与母亲同样的选择,行至中年,我可能会更加不知所措。她祈求从另一半的身上获取更多的关注,来说服自己这些年的牺牲是值得的,然而木讷的父亲却并不懂。
她常有意无意的提起想去广州找舅舅,却遭到了父亲的反对。我知道,她并不是真的想要离开,而是在挣扎,在无措。年近50,意识到了前半生的错误,却不再有改变的勇气。她想要听到父亲坚决的反对,来安慰自己,并不是她不想改变,而是他不让。所以从来都没有再一次的选择会带来不同结局的可能,走到现在,是无数选择的结果。对于家庭,她永远无法坚定的离开。
我呢?我是否也会在个人与家庭的选择上放弃自我?我客观的看到了母亲的缺点,想要在自己做选择时巧妙避开。但在周而复始的日子里,无法避免的意识到我们的相像。相像的不是放弃自我,而是不安于按部就班的平凡,对未来的不可知充满向往,却不够勇敢,不够坚定。
她常在我耳边念叨的结婚生子,似乎也没有太大的说服力了。既然没有万无一失的美满,哪里又有必须要走的路。是的,道理我都懂,我想要逃离,逃离那些所谓必须要经历的痛苦与委屈。去到一个如水墨画儿一般的世界里,泛一叶小舟于河上,蓑帽遮颜,不问时间不问去向。但,逃离从来不是可行的生存法子,我也没有放弃一切的勇气。
有位作家曾说过:人生是一场漫长且无聊的马拉松。我是喜爱跑步的,也愿意尝试马拉松。但这二者于我,却不太相同。马拉松是经历了莫大的坚持与努力,最终奔向终点的喜悦。而面对人生的终结时,我不敢保证自己会是喜悦的。毕竟从生到死的跨越,是人生中,少有的没有被赋予选择权利的决定。死亡的背后,是无法穿越的黑暗,是重新开始,还是真如那些宗教所言,是一场对生命的最终审判?
既然生活注定泛苦,那我便只求,苦中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