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初中生蟾宫折桂
五天后中午,正是下班的时候,各个车间的工人纷纷走出车间,厂区道路上熙熙攘攘,人流朝着大门涌去。
“你们看!”走在最前面的一群人惊喜地大叫起来。
一幅大红的横幅挂在厂门口上方,上面写着“热烈祝贺我厂青工严箫潇蟾宫折桂”。走在最前面的是离开大门口最近的六车间,人们一面读着横幅一面在议论。
“蟾宫折桂?上面的这四个字什么意思?”
“蟾宫折桂是成语,就是高中的意思。”
“对,古代考科举,考中了就是蟾宫折桂。”
“不对,是高中,要考前三名。仅仅考上了叫金榜题名。”
彭晓雅和罗玉荣一出车间就听见人群里议论纷纷。
“严箫潇考上了,还是蟾宫折桂,肯定成绩很好啊。”
罗玉荣拉着彭晓雅跳起来。
“师姐,严师哥考上了!”
“是啊,厂里都拉横幅庆祝他了。肯定考的好啊。快,咱们给他报喜去。”
彭晓雅拉起罗玉荣逆着人流朝里面跑。
“你们干嘛?下班了往里面跑什么?”
“对不起,让一下。”
彭晓雅和罗玉荣一面跑一面笑着。
“玉容,师哥考上了,不知道你哥哥怎么样?”
“我哥哥也一定考上了。呵呵,我亲哥和师哥都要上大学了。师姐,蟾宫折桂到底什么意思?”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成绩最好的意思?”
“成绩最好?师哥中状元啦?”
“对,就是考了第一名!”
师姐妹两个横冲直撞冲到了铸工车间外面。这里并没有下班的意思,车间里正在开炉。鼓风机巨大的声响在整个空间回响,车间上方的两台行车,吊着两个巨大的铁水包在缓慢地移动,地上站在一个戴着红色头盔的年轻人,穿着一身灰白色的石棉工作服,一边吹着哨子,一边打着手势在指挥。
罗玉荣指着他,拉拉身边的彭晓雅。“师哥在那里。”
彭晓雅看了一眼,大喊着:“师哥、师哥”拔腿朝里面冲。
车间门口闪出戴着安全员袖章的朱军,一把拉住她。“等等,你们干什么?”
“朱师傅,我找师哥报喜啊。”彭晓雅还是想挣脱朱军冲进去。
朱军拉住彭晓雅说:“报什么喜?你们两个就这样冲进去?里面在开炉!你们这样可以进去吗?”
“我们怎么啦?”彭晓雅看看自己又看看罗玉荣。
彭超碑一身石棉工作服,戴着头盔从车间里面走出来,指着女儿很严厉地说:“小雅,你要干什么?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不戴帽子不穿工作服可以进去吗?”
“爸爸。”彭晓雅不服气地拿下自己头上的帽子,指着罗玉荣身上,说:“您啥眼神?我这不是帽子?我们不是穿的工作服啊?我们刚刚从车间下班的,怎么啦?”
朱军说:“小雅,我们是铸工车间,而且正在开炉。不戴安全头盔,没有穿石棉工作服和防护鞋就不能进去,就是我们车间工人都不行。”
彭晓雅拍拍自己头吐着舌头。“对不起朱师傅,老爸别生气啦。是我太高兴忘记了。”彭晓雅拉住父亲撒娇。
“老爸,我师哥的成绩出来了,特别好,厂门口挂出了大标语,说他蟾宫折桂。我来报喜的。”
“真的?”彭超碑大喜过望。“太好了。我就知道这小子有出息。唉,就是有点可惜……”
“爸爸,什么有点可惜?”彭晓雅好奇地问。
彭超碑看了女儿一眼,摇摇头说:“可惜他已经结婚了,不然……”
“爸爸。”彭晓雅突然不好意思起来。
她好像想到什么忙拉着罗玉荣说:“玉容,师哥的通知来了,你哥哥应该也有消息了。他一定也榜上有名。”
罗玉荣笑了,点点头说:“对。我等等去请假,回家看看。”
彭超碑对她们说:“你们不能进去,就在外面等他吧。严箫潇在指挥开炉浇筑,就快结束了,等一会儿吧。”
“走,师姐,咱们在门口看。我都没有看见过开炉是什么样子。”
罗玉荣拉着彭晓雅站在车间门口朝里面望去。一部行车吊着一个空的铁水包,在严箫潇的指挥下,缓缓从化铁炉的正上方垂下,炉子前面一个巨大包坑上面的防护网已经打开。严箫潇一面吹哨,哨音一短一长,一面打着手势,左手为掌,手心朝上,右手握拳,拇指朝下对着左手掌心。铁水包在他指挥下垂直落进包坑到位后,严箫潇的右手拇指点到左掌心,嘴里哨子一声长音,铁水包稳稳停在包坑中间。严箫潇的哨声变成了三个急促短音,右手拇指改成外指,指向化铁炉的出铁口,铁水包又缓缓移动起来,最终稳稳停在出铁口下面,哨声再次变成长音。严箫潇转过身对着站在炉前的腾宏发做了一个手势,左掌掌心朝下,右拳食指指点掌心。腾宏发看见他的手势,走去将鼓风机的电闸拉断了。巨大的鼓风机声响消失,车间马上安静下来。
严箫潇发出洪亮的口令:“腾哥打开出铁口!李哥准备堵口,任哥后备,师傅给我备好稀土。”
随着腾宏发锤起锤落,封泥堵住的出铁口被打开了。一条火红的金龙,从出铁口咆哮而出直泄铁水包。整个包坑上空都弥漫着滚烫的蒸汽,铁水泄入时不断溅起金花。站在化铁炉旁边的几个人,都被笼罩在高温蒸汽和金花形成的铁水雨里。铁水装满后,又在严箫潇指挥下从包坑里吊出来平稳地放在地上,旁边有人推过来一个高大的铁梯凳。
严箫潇从张玉英手上接过一个竹簸箕,走上去站在高凳上,举起簸箕将里面的稀土,倒进还在翻滚的铁水。稀土进入铁水的瞬间,更多的铁水飞溅起来,接着一股白烟从铁水表面腾空而起,铁金花和升起的白雾把站在那里的严箫潇完全包围了。
这场面看得车间门口的两个姑娘心惊肉跳。
“妈呀,这么吓人的阵势。师哥不会被铁水烫到吗?”
“是啊,他在干什么?站在上面在把什么倒进去?那铁水有1000多度吧?”
担任安全员的朱军,笑着说:“怎么不会?我们这些炉前工也不是铁身子肯定会烫伤。老实说人人都是一身烫伤,尤其是他们几个。”
朱军指着严箫潇、腾宏发和李刚他们。
彭超碑又说:“这个铁水至少超过1500°。严箫潇在做球墨化处理。倒进去的是稀土,在铁水高温下溶解,可以改善铸铁品质。”
彭超碑指着严箫潇的身影,说:“这小子是好样的。一进车间就干这个,现在提了工段长完全可以不再去干,可还是每次开炉都亲自处理稀土。”
行车吊走了炉子里最后一包铁水,开炉结束了。大炉班的工人开始卸掉自己身上的装备,在休息室里换上日常的工作服,严箫潇却还在车间里指挥最后的浇筑。几个人从休息室出来,看见车间门口的两个姑娘,忍不住上去打趣。
“二花和五花怎么来我们这火工坊啦?”任远带头说着俏皮话。
彭晓雅和罗玉荣是人称茜草坝五朵金花中排名第二和第五的金花,常常被大家戏称为二花、五花。
两个姑娘听到这个称呼涨红了粉脸。
“讨厌,任远你欺负我们、等一会我要告诉爸爸。”
李刚上前打圆场。“彭晓雅,他开玩笑的。对了,你们来干嘛?”
“我们找严师哥报喜。”
“怎么?箫潇的高考成绩出来了?”
“对,厂门口给他挂出了横幅‘严箫潇蟾宫折桂’。”
“太好了,箫潇争气啊,给咱们铸工车间争气。”
“不是给铸工车间争气,是给咱们江汽厂争气!”彭晓雅反驳。
“对,严箫潇这是中状元了,当然给全厂争气。”
一群结束工作的铸工车间工人围在一起欢呼。严箫潇结束工作走出来,看见门口围满了人,走进人群问“你们不赶紧去洗澡吃饭,围在这里干什么?”
李刚笑着说:“兄弟们,咱们把状元郎抬到大门口去好不好?”
“好!”
说着李刚、任远、腾宏发几个大汉一拥而上,不等严箫潇明白什么事儿,已经把他抬起来朝厂区大门走去。
严箫潇在他们头顶挣扎着。“各位师哥,你们要干嘛啊?”
彭晓雅和罗玉荣在旁边拍着手笑着说:“师哥你中状元啦。”
一群人走在厂区道路上,前面的人群纷纷笑着让开路,跟着欢呼雀跃着一直走向大门口。紧靠大门外面的办公楼前面聚集着很多下班后的工人。楼前的台阶上摆了一排长桌,上面盖着红布。长桌后面站在几位厂领导,李林森、丁安娜,还有江州招生办公室专程而来的主任左盟。
看见人们把严箫潇簇拥而来,丁安娜大声说:“大家安静一下,厂部在这里召开一个临时庆祝会。大家看见横幅了,就是祝贺咱们厂铸工车间青年工人严箫潇,在这次高考中考出了惊人的好成绩。下面我们请江州招生办左主任亲自宣布他的成绩。”
左盟手上拿着一张大红喜报,高声宣读:“考生严箫潇总成绩335分,其中语文95分,政治100分,史地100分荣获江州考区文科第一名,全省文科第三名……”
左盟话还没有说完。
人群里已经欢呼着把严箫潇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