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乔格什·布拉尔说:
“即使你不了解《李尔王》,也能读懂‘李尔之歌’的悲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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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尔王》原著梗概
李尔王打算在退位前把国土分给三个女儿,分封的原则是每个女儿爱他的多少。长女和次女都用甜言蜜语哄骗父王,唯独小女儿考狄莉娅忠诚耿直,说“我爱你只是按照我的名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李尔王因此怒不可遏,驱逐了小女儿,将她远嫁法国,把国土平分给了两个虚伪的女儿。不料却被她们视为昏庸而无用的人,逼得他只能流落荒野。小女儿考狄莉娅得知父王被不公正地对待,从法国兴师讨伐,但是战败被俘,并被秘密处死。两个姐姐也因权利和男人而互相残害,双双死去。赶来和小女儿相见的李尔抱着的尸体在悲愤中疯狂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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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兰“山羊之歌”剧社
在看波兰“山羊之歌”剧社的《李尔之歌》宣传短片的时候,透着手机屏幕,就感受到了演员的张力和所扮演角色的生命力,即便是众叛亲离后垂垂老矣的李尔王,或被流放后茕茕孑立的考狄莉娅,仍能够通过歌声展现力透纸背的生命脉动。
波兰“山羊之歌”剧社被誉为欧洲最具创造性的戏剧团体之一,剧社在阿卡贝拉人声表演的基础上,结合传统乐器和世界音乐等的元素,创造由音乐和肢体来传递情感的作品。在我看来,布拉尔改编的莎士比亚作品,其最大特点是“凝练”--专注于讲述主线故事抑或最具代表性的冲突场景。过往作品中,如《麦克白》讲述了一场梦,《樱桃园的肖像》展现了一场最后的晚餐,本剧《李尔之歌》则演绎的是一场流放与被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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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尔之歌》
《李尔之歌》把故事分为12首曲目,由10位演员和1位导演共同完成。他们的唱功毋庸置疑,对乐器的掌握也各有所长。有人质疑它叙事的连贯性,有人诟病它故事的完整性,有人期待手法更具戏剧表现力,还有人期待更连贯的观剧体验。但不可否认的是,即使每一曲只有5分钟,即使被导演的解说“打断”11次,它的音乐是美的,它的演绎是有爆发力的。作为观众的我,本想尝试闭上眼睛,只用听觉感受音歌声中的情绪,但情节的跌宕和演员随着音乐爆发出来的能量,让我完全不满足于只用耳朵去欣赏,甚至想通过眼睛穿透演员的肌肤看到他们体内的能量。
我看到众人高歌,被围在舞台中央的老国王气得发抖,无需台词,他鼓起的腮帮、下垂的眼睑都在演戏。还看到小女儿考狄莉娅为救父亲不惜生命,她小腿上肌肉的紧绷、额前凌乱的发丝同样是表演中生动有机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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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听懂了你的悲怆?
尼采说,“悲剧诞生于音乐精神”。这也是导演布拉尔的作品的表达方式。古希腊作曲家克拉泰勒斯说,“如果语言指涉的是其描述的对象,那么音乐指涉的就是隐藏的、不可见的现实”。布拉尔说:“我感兴趣的正是这样的一个现实,我用音乐来抵达现实,但这个现实又常常被认为不是现实”。
因此,通过音乐,我听懂了《李尔之歌》的悲怆,听懂了不易通过文字感知的情绪。记得读《李尔王》剧本时,因为造诣有限并不太理解为何所有人的情绪如此容易激动,而在音乐的表现形式中,这样的疑惑并不存在。不同的声部代表不同的角色和对话,心理上的情感化为能量在生理上不断积蓄后爆发,直到不自知的落泪的那一刻。导演说:“那是一个‘能量过程’,某些东西发生、发展、加深、直至临界点,然后爆发、释放。我不想打断这个过程。我希望戏剧回到它的原初状态,回到它的诞生时期,那时它像一个仪式,而不仅仅在于讲述了什么故事。”
这也是作品只展现部分主线故事的原因,情节凝练,能量才能够恰到好处的积聚。考狄莉娅的悲怆,源于真心无法被感知,她唱起了哀歌--4岁时的哀歌、11岁时的哀歌、17岁时的哀歌--同一个演员,用不同质感的音色和情绪,演绎出幼童的无助、少女的迷茫和女人的绝望。李尔王的悲怆,是因为贪婪自负、不分忠奸,他时而低吟、时而盛怒,最终目睹善良的人死去,无法改变亡国的命运。
相信每个观众都有自己对《李尔之歌》悲怆的理解,导演正是想用音乐这种古老又通俗易懂的形式表达他对悲剧解读。而剧社的名字“山羊之歌”,正是从古希腊文中“悲剧”一词而来。导演开场前告诉观众,本剧的创作灵感来自于一次画廊的体验。时代造就了不同风格的画作,每种风格都是在前人的基础上发展而来,如果没有看过第一幅画、第二幅画......是无法理解最后一幅的。《李尔之歌》的每一幕每一首歌,就是那天画廊中的画作,起承转合,能量萌发、积聚、爆发、回归。
我很喜欢最后一曲与第一曲的呼应,作为悲剧故事,它并没有把观众留在莫大的悲哀之中,令人感激的是,它用灵歌般的《在天堂》开场,也用它结尾,给能量一个回落,给情绪一个回归。
图 | 上海音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