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Jessica萍
1、
夜里四更天，柳镇上富甲一方的白家大院里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嘶吼声，伴随着这声嘶吼，老天爷瞬间撕破天空，一道利剑似的闪电划破乌云，接着一声声震耳欲聋的炸雷响彻整个天边，狂风也开始卷着豆大的雨珠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撞击拍打着窗户，门廊上大师专门挂的驱邪铃铛发出叮叮铛铛的声音，而白家大院里一片慌乱，只见丫头们端着一盆盆血水从夫人房里匆匆离开，又一盆盆端着热水进屋。
而站在大门口的白家老爷急的满头大汗，低着头，焦急地搓着双手，左左右右的在门廊下踱着步，时不时抬头看看夫人房门，又叹了口气，转身沉着声音问身后专门请来的大师：“大师，这几个月我家夫人什么都听你的，你看这都过去几个时辰了，我再问一遍，我家夫人会没事，腹中胎儿是男娃，对不对！”
此时大师也是冷汗浸身，声音略带着丝丝颤抖道：“呃...是的，我敢肯定，一定是男娃。”
“老爷！生了！生了！夫人生了！”接生嬷嬷喜滋滋地抱着刚出生裹着布的娃儿跑到门口，急切道：“恭喜老爷，喜得一小姐！”
“什么？女娃儿，女娃儿也好...只要夫人没事就行...”白家老爷面露失望，转身看向低着头，全身发着细抖的大师，冷声道：“大师，这就是你算的男娃儿？”
话音未落，就听屋里传来了府里丫头们的声声叫喊：“夫人！夫人！大夫，救救我家夫人！我家夫人大出血了！”白家老爷闻声二话没说就往夫人屋里冲，却被跪在门口的整个一排管家、管事、小司们拦在了门外，大家都在纷纷哭喊着：“老爷，您不能进去，血星之地，不祥啊！”
白家老爷慢慢滑落跪地，痛苦地全身颤抖着，冰冷的雨水早已浸湿他的全身，白家老爷转过身面向早已全身抖如筛糠的大师，眼眸含泪却恨厉无比的冷声道：“把这个骗人的东西给我狠狠的打，打完再给我扔出去！”话音刚落，头一沉晕了过去。
——五年后....
柳镇的来福茶楼里，三三两两的前来饮茶的茶客们，都窃窃私语的讨论着今早镇上刚发生的大事件...
“你们听说了没，白大善人昨晚死了。”茶楼里的小二一边往肩上搭着毛巾，一边小声跟熟悉的茶客钱公子闲聊。
“那能没听说嘛，都说自从这白大善人的夫人死后，他就一蹶不振，生意也不管了，家也不管了，病病殃殃了这么多年，哎...可惜啊...”说着，钱公子一口喝了手里的茶。
小二来了兴致，干脆坐了下来接着聊：“可不是吗，要我说，就怪那白家小姐白梦菡，听说白梦菡出生那晚，不光他家夫人走了，就连咱柳镇就有好几户房子被雷击中烧没了。”
“要我说也是，这白梦菡就是个丧门星，我看丧门星都把她说小了，应该说是丧门神，以后啊，咱还是离她远点的好。”
而此时的白府里五岁大的小梦菡，身穿小麻衣，白净的小脸，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懵懂的一眨一眨望着围了一圈的丫鬟、小司。管家刚布置完灵堂，面露悲痛的从灵堂里走出来，当看到小梦菡时脸色瞬间变的凶狠无比，冷声向小梦菡道：“小姐，该去守灵了！”说着，用力拽起小梦菡细细的胳膊，像拎小鸡一样将她拎起来，小梦菡细弱的胳膊瞬间吃痛，但她不敢哭，也不敢叫，只能强憋着、忍着，所以小梦菡慢慢闭上了眼睛，掉下了几滴眼泪，她从小就知道，只要她哭，下人们就会打骂的更严重，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爹爹从不愿意见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家里的大人们每当看到她就叫她‘丧门星’，她只是每天在房间里告诉自己，总有一天爹爹会来看她，爹爹会来救她，可是...
小梦菡被破跪在了白老爷的灵位面前，她水灵灵的大眼睛望向白老爷的灵牌，她还不知道什么是死亡，但是直觉告诉她，也许这一辈子可能都见不到爹爹了，想到这，小梦菡眼泪如绝堤般落下，但她还是不敢哭出声，只能一抽一抽的打着哭隔，不知哭了多久，小梦菡哭睡了过去。
“管家，要我说就把这小灾星扔到咱们后山上去，我最近可听说，只要上了后山的人，没一个回来的，那、最适合灾星生活。”小厮轻声跟管家在灵堂商量着。
“嗯....行，就这么办，你今晚就找个不怕死的，这个东西给我扔山上去。”管家咬着牙，狠声道：“我看她还能丧哪家的门！”
——
小梦菡似梦似醒间，仿佛感觉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好舒服...好温暖...好幸福...小梦菡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位正在把自己抱在怀中，如水般清澈的眸子，极其关切的望着自己，手还不停的轻轻拍着自己，让小梦菡不自觉的低声呢喃着：“娘亲...娘亲...”只见那女子灿烂地笑了，轻声跟旁边的女子道：“大姐，你听，小娃儿叫我娘亲！呵呵，好可爱哦~”
小梦菡猛然发现这不是梦，一下子睁开眼睛，从女子腿上“噌”的坐起身，眼见如此柔美的女子，轻声唤着：“姨…姨娘...，我这是在哪？”
“嗯？不乖，刚刚不还唤人家娘亲嘛...来再叫一声...”女子是三妹，佯装气道：“快，叫娘亲…”
“三妹，休得无理，让人家叫你娘亲，你也配！”二姐冷眼瞅着常曦。
大姐翻了个大白眼，轻声道：“你俩再吵就都给我出去吵，别在这吵，吓到孩子了。”
而此时的小梦菡乖乖坐在常曦腿上一动不敢动，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三个天仙似的姨娘们互相斗嘴，大姐看着如此乖巧的小娃娃心下一痛，无比温柔的摸了摸小梦菡的头发，道：“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小梦菡大眼睛眨吧眨吧地看着大姨娘，小心翼翼地道：“我...我叫白梦菡。”
大姐柔声摸着小梦菡细语道：“好孩子，以后就跟姨娘们在这山间过，好不好？，姨娘们一定会对小梦菡很好的，嗯？”
小梦菡眼圈含泪，望着眼前三个温柔的美姨娘，她虽然很小，但是她知道她没有家了，也再也回不了家了，但是她相信眼前的几个姨娘会对自己很好，想到这小梦菡破涕为笑，用软糯糯的声音喊道：“姨娘~”
“哎~小梦菡真乖~”大姨娘笑着应了声，小声和煦道：“梦菡乖，先睡吧，明天姨娘们带你出去玩...”
小梦菡自从跟了姨娘们在山庄里生活开始，不仅得到了无微不至的关怀和优越的生活，还每天跟姨娘们在山间游山玩水晒太阳，大姨娘会每日定时教导小梦菡读书识字，每天晚上二姨娘还会跟三姨娘争抢着给小梦菡洗澡，唯一的不好就是家里三天两头的失火，原因是三个姨娘都不会做饭，为了给小梦菡做顿饭姨娘们常常灰头土脸的从厨屋里跑出来，小梦菡实在舍不得再让姨娘们遭罪，所以在她再三的坚持下，她做了人生中第一个决定，和姨娘们一样只吃山间的野果充饥。
就这样在姨娘们的怀抱与呵护下，时间渐渐过去，十年后梦菡转眼间也变成了跟她姨娘们一样的绝代佳人。随着梦菡的成长，她渐渐发现每到晚上姨娘们就不在山庄里，每次问起姨娘就会笑着说：“晚上树上的果子更好吃，等梦菡再大大，就带你一起去。”
2、
午夜里的山庄，梦菡早早睡下了，周围一片死寂般的漆黑，只有正厅里的油灯的火苗还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大姐和二姐正襟危坐在椅子上，焦急的等待着出去觅食迟迟未归的三妹。
“大姐，三妹怎么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二妹的话音未落，从屋外吹来一阵阴风，三妹也随着这阵风跑进正厅，大姐、二姐看到三妹满身是伤的样子，顿时愣住了，还没等她们说话，三妹抢先开口，万分急切的开口道：“大姐、二姐我碰到了一群臭道士，他们太厉害了，打了一场，我暂时把他们甩开了，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追来，这次跟以往都不一样，我们三个加一起都未必能打的过，这次带着梦菡，咱们跑吧。”
二姐二话不说迅速跑向梦菡的屋子，但大姐瞬间拽住了二姐，冷声道：“不行，我们带着梦菡跑不远的，我们死就死了，梦菡不能有事，为今之计就是咱们去引开他们，让他们远离山庄，方能保住梦菡性命。
二姐和三妹闻言都沉寂了片刻，眼眸无比坚定的彼此对视，一口同声道：“好，就这么办。”
待大姐和二姐已经走到门口，发现三妹还站在原地没有动，疑惑的望向三妹，而三妹眼眶含泪，轻声道：“姐，我去再看看梦菡，行吗？至少给她留张字条也好，放心我会很快的。”
大姐二姐见三妹如此难受，都微微的颔首示意她快点。
三妹轻轻走到梦菡床前，施法让她暂时昏睡，坐在了她的床边，伸手轻轻拂过梦菡的脸颊，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止不住的颗颗掉落，但嘴角扔旧擒着笑，将指尖轻触梦菡额头施法让梦菡入梦…在梦菡的梦里，她轻声道：“小家伙，还记得刚把你抱回来的那天晚上，你就像个软软糯糯的肉球蜷在我怀里，而你见我的第一句就是娘亲，当时我就觉得我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妖，作为妖的我也可以拥有自己的孩子了，这是上天赐给姨娘最好的礼物，时间过的好快，转眼间你都长这么大了，我相信你早就知晓你的姨娘们不是人而是妖了吧，谢谢你，我的小梦菡，是你没嫌弃姨娘的身份，给了你姨娘们几百年来最幸福的十几年，让我们也感受到了儿女环绕膝下的快乐，在这乖乖等姨娘们回来，如果....如果姨娘们没回来，记住姨娘的话，千万别下山，那里很危险，就在山上自在的生活吧，我的小梦菡，睡吧，乖...”
说完三姨娘的指尖轻轻离开梦菡的额头，但眼眸里还全是小梦菡的样子，此时房门外的大姐和二姐轻轻叩了两下门，三妹知道时间不能再拖了，最后在梦菡的额头留下了沾满泪水的吻，随后忍痛收了眼眸，利落的回身出了房门，三个人含泪相视片刻，最后的最后看了一眼梦菡紧闭的房门，三人转身迅速朝那群道士方向冲去...
第二天清晨梦菡在睡梦中，嘴里不断的哭喊着：“姨娘...不要...不要离开梦菡...姨娘...求你...别丢下梦菡...姨娘！”梦菡瞬间坐起，但还是不自觉地哭着，此时梦菡仿佛知道什么般瞪着已经哭红了的双眼，所有的不安从心口蔓延至梦菡的全身，她慌慌张张下了床，不顾身上只穿着里衣，跑到三姨娘的门口。
刚到门口梦菡却忽然停住了，她抖着想去开门的手，眼泪又不自觉地落了下来，她内心颤抖着，慌乱着，她怕，怕推开门房间里空空荡荡，最后她只能闭上眼睛，抖着双手轻轻推开房门，房间里没人回应她，以往的早晨不管三个姨娘晚上出去多晚多频繁，都会在清晨回来，以往的早晨只要梦菡打开三姨娘的房间，三姨娘都会笑着跟她说早安，可现在，出奇般的安静，这让梦菡更不敢睁开眼睛面对事实，梦菡闭着双眸瞬间哭坐在三姨娘的房门口，她知道了昨晚的梦是真的，也是三姨娘留给她的话。
梦菡不停地哭着，嘴里也喃喃着：“姨娘...姨娘...回来吧...梦菡怕...姨娘...别丢下梦菡...，梦菡保证，以后梦菡再也不偷偷跑出去摸鱼吃了，也不会偷拿大姨娘的笔墨给三姨娘衣服上画小人了，也不会缠着二姨娘带我下山了，姨娘...我会乖...我会很乖...求你们回来吧...”此时梦菡心中如同压着百斤巨石般憋闷，随即她仰天哭着大喊：“姨娘！你们在哪儿啊！”
在三姨娘的门口，梦菡哭昏了过去，傍晚梦菡醒在了原地，最终还是望向了三姨娘的房间，果然里面空空荡荡，她心理清楚她又第二次没有家了，她又再一次成了孤儿，她清楚的记得三姨娘让她在家里乖乖等她们回来，梦菡坐起身，低头看着被泪水和泥沾满的里衣，她正了正神色，用袖子擦去泪水，小声告诉自己：“梦菡，你可以的，姨娘们很快就回来了，嗯，你可以的...”
3、
一个月后的某天午后，山间仍旧是树木郁郁葱葱，树叶一簇堆在另一簇上面，遮住了耀眼的阳光，天云道观首席弟子莫谦之和他的小师弟奉命出门游历至此，此时的两人正在大树下乘凉休息，尤其是小师弟干脆慵懒地躺了下来，懒懒地问道：“大师兄，听说你这次回去就能接任掌门了，怎么样兴奋吗？”
“师弟休得胡言，做好自己的事即可，其它的随缘吧。”莫谦之坐在树下，打开腰间的皮袋递给小师弟，待小师弟喝完自己再小口小口的喝。
小师弟见状不耐烦道：“掌门也是，直接传位不就行了吗？还非得让你下山再历练一次，还偏偏让你来这，这么远，你说你都历练多少次了，还差这一回？”
莫谦之淡淡地笑了，回应道：“掌门自有掌门的道理，我再说一遍...”
“我知道，做好自己的事即可...从小到大，这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你不烦吗？”话音刚落，两人四目相视，相继一笑。莫谦之笑着起身欲继续前行，道：“行了，别贫了，快走吧，把这座山走完，我们就回观吧，我看这里也没什么异样。”
“也是，快走吧，早点回观里。”小师弟麻利地起身，小跑跟在莫谦之身后喊：“大师兄，等等我..”
小师弟刚跟到莫谦之身后，莫谦之突然蹙眉开始观察四周环境，见状纳闷道：“大师兄，你怎么了？”
“嘘...，好像有妖气。”莫谦之示意他原地站好，自己去察看一下，小师弟也颔首。
莫谦之追寻着这股似有似无的妖气，慢慢走到一堆草丛前，莫谦之屏住呼吸，轻轻拿出配剑，慢慢剥开草丛，瞬间瞪大双眼，眼前出现的是穿着一身轻盈的白色纱衣，白肩轻露，如雪般的肌肤与白纱衣搭衬，露出白皙玉脖，干净、洁白、没有任何首饰的装点，但她却闭着眼睛静静的仰躺在草丛中。此时的莫谦之蹙紧双眉，右手持剑直指眼前女子，仿佛在犹豫着什么。
小师弟看到自己的大师兄一直没回来，轻轻来到莫谦之身边，当看到躺着的女子时想都没想就拔剑刺向女子，莫谦之瞬间制止，冷声道：“师弟，你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这有什么问题，妖啊，这个我来，就不劳烦大师兄了。”
莫谦之剑再次指向躺地女子，正色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问你，你看出她是什么妖了吗？”
“管他是什么妖，只要是妖就会危祸苍生，就该杀。”说着再次刺向女子。莫谦之再次制止，继续道：“不对，按着我的道行，我完全应该能看出她是什么妖，可这妖身上虽有妖气，但为何看不出是何生灵所化，这中间一定有什么…”
小师弟懵了，转头疑惑的看着莫谦之道：“大师兄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那...现在怎么办？”
“先观察看看再说...我自有分寸...也许这就是师傅让我来的目的...”莫谦之无奈的叹了口气，收了剑，走到姑娘身前，看着轻廋到已经可以用骨瘦如柴来形容的姑娘，轻声唤着：“姑娘，姑娘醒醒。”
此时，天天定时出来在山上寻找姨娘们的梦涵应声慢慢睁开眼睛，缓缓的起身，当看到眼前的人类，梦菡瞬间吓到全身抖成筛糠，坐着不断摩擦地面向后逃着，眼泪瞬间顺着脸颊滑落，嘴里颤抖着喃喃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站在原地的莫谦之两人刹那间都懵住了，小师弟嘴里喃喃着：“这是把咱俩当野兽了？怎么吓成这样？这是什么妖啊？胆子这么小。”
“别胡说。”莫谦之也纳闷着呢，看到这妖如此害怕自己，为了弄清楚他心中的疑惑，莫谦之无比温柔的道：“姑娘，我们不是坏人，别害怕，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梦菡还是不停地哭着，嘴里轻声喃喃着：“姨娘...姨娘...姨...”没等说什么又昏倒在了地上...
莫谦之二人这下彻底呆住了，莫谦之将理智回笼，径直走到梦菡身边打横抱起，回头喊道：“别愣着了，走吧，也不能让她不明不白的躺在路边。我看她这样，估计她的巢穴离这也不远，找找吧。”
“嗯？哦...大师兄，你等等我。”
两人找了一整个下午，终于在傍晚找到了梦菡所住的山庄，刚看到山庄时两人以为这是一户人家，但看着山庄周围笼罩着妖气和梦菡身上的妖气一致，才确定这是梦菡的家。小师弟还不忘在旁边调侃着：“这妖，有意思，还给自己建了个这么大的山庄，这是玩儿哪出啊~”
直到第二天早晨梦菡还在昏睡，这期间莫谦之也没闲着，不停的施法探查这妖身上的诡异之处，可是一夜过去他还是没有查到梦菡究竟是由什么变的妖，于是只能去探查周围环境，发现这里至少住着四个妖，并且已经住在此处几百年了，所以周围的妖气才会如此浓郁，可是其他三个妖呢？
小师弟刚从梦中醒来才发现莫谦之一夜没睡，担扰道：“大师兄，你去睡会吧，这我看着。”
“我没事，我再去问问她倒底是什么妖，你去找点吃的吧。”说着莫谦之又再次进了梦菡所在的房间，莫谦之顺手施法强行让梦菡苏醒，可苏醒后的梦菡仍旧像看到怪物一样看着莫谦之，莫谦之无奈，但还是冷静开口问道：“咱们还是直接点说吧，你到底是什么妖，和你住在一起的其它妖物呢？”
梦菡听到其他妖物，抡起身边的枕头朝莫谦之的脑袋砸了过去，莫谦之瞬间接住，表情再冷十度，冷声道：“快说！”
梦菡二话没说，瞬间起身伸手就朝莫谦之打去，可手刚刚碰到莫谦之，却因为身体透支的原因瞬间又昏了过去，莫谦之眼急手快伸手将梦菡捞到了自己的怀里，无奈的摇了摇头，又把她打横抱到了床了，莫谦之知道这妖应该是真气受损，为了查清楚心中的疑惑，无奈之下开始将自己的真气慢慢渡到梦菡身体里。
打野味回来的小师弟刚一进门，就看到自己大师兄在救一个妖物，这画面怎么看怎么怪异，但也不敢打扰怕大师兄分心再有个闪失，所以只好先自己静静的找到已闲置很多年的厨房开始忙活起来，边做还边自己嘟囔：这妖...还有这癖好，厨房？难道在人间待久了，也开始跟人类学了？
另一面的莫谦之真气渡的差不多了，梦菡再次幽幽转醒，梦菡开始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黑发白衣，冷峻的脸庞棱角分明，古铜色的肌肤，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也不束，微微飘拂，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真实如此俊美的男子，以前总缠着二姨娘让她从山下带话本子给自己，里面的男人都是如此，而且眼前这个男子看上去也不像坏人...
“看够了吗？”莫谦之冷声道：“看够了就回答我的问题。”
梦菡下意识的抱紧身前的被子，低下头缩在床的角落里，莫谦之稍稍蹙眉，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在欺负一个姑娘家家。但是他还是有必要查清楚，究竟问题出在哪里，于是稍微柔声问道：“你是什么...”
“大师兄！饭好了，来吃饭吧！”门外传来小师弟的呼唤声，莫谦之无奈地塌了塌肩，和煦的对梦菡道：“好吧，好吧，至少把你的名字告诉我。”
“白...白梦菡...”梦菡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一条缝，又立刻缩了回去。
“白梦菡...”
——
余下的一个星期里，梦菡时刻谨记着姨娘们说的，男人都是坏人是不能相信的，所以她没再说过一句话，也没有赶走两人，而是自己做自己的事情，每天继续定时去山上找姨娘们，如果在路边发现能吃的野果子，就吃一两个，如果没有就饿着...，而莫谦之每天做的就是观察这个小妖的一举一动，有时还会出现莫谦之第一次见到梦涵的画面，莫谦之就会把人抱回山庄，再渡给她一些真气....
这天，小师弟从山里抓回一只山鸡在厨房里烤着，那叫一个香味四溢，而梦菡寻着香味来到了厨房，就看到师兄弟二人正在吃着烤鸡，梦菡看着咽了下口水，没等莫谦之反应过来，就跑回了屋子，半夜时分，梦菡被一阵烤肉的香味熏醒，看到桌子上一块油纸里包着一个烤好的鸡腿，梦菡小心翼翼的小口小口撕着鸡腿，从那之后梦菡屋里的桌子上经常会出现鸡腿...
在山庄里生活了半月有余，小师弟因为有事需要回道观里复命先回了道观，而梦菡发现莫谦之真的不是坏人，也开始渐渐的对莫谦之放下了戒心，每天在山中寻找姨娘时，梦菡会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莫谦之，莫谦之看到梦菡瞬间回头，就会愣在远处不再靠近，每到这时梦菡都觉得很有意思，有时还会笑出声音。
对于莫谦之而言，从刚开始对梦菡的好奇，到后来每日观察，他发现梦菡并不像一般妖物一样吸人精气过活，而是每日不停的在寻找些什么，所以莫谦之在心里默默决定，既然梦菡不会对人类产生威胁与伤害，那就放过她吧，也因此对梦菡的戒心也渐渐地放下了，当对梦菡地戒心没有了，他就应该离山回道观了，但他诧异的发现他自己竟然不愿意离开这个山中小屋，甚至他还很向往这种看似简单，但实则温馨、安稳的生活。
有时莫谦之会跟梦菡讲述他在山下遇到的故事，甚至还告诉她了，其实他幼儿时是被父母扔在了道观门前，幸得道长的抚养与教导，所以他一直认为道长比自己的亲生父亲还亲，讲到这儿时梦菡会不动生色地抹着眼泪，这时莫谦之就会温柔地安慰她，其实很多次梦菡都想告诉莫谦之她的姨娘们，也想求莫谦之帮她找她的姨娘们，可每次她刚想说出口，莫谦之都会有意无意的岔开话题，梦涵也就没再提过。
时间一天天过去，两人渐渐相爱了，在山庄里过起了神仙眷侣般的日子，梦菡的笑声也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精神，慢慢变回了有姨娘在时的白梦菡，而莫谦之看着梦菡一点一点的改变，心中也感到莫名的幸福。
莫谦之很会做饭，而且做饭还很好吃，每次到了饭点梦菡都会大眼瞪小眼的坐在桌子旁边，等着莫谦之，这时莫谦之还会调侃几句，说梦菡是“小馋猫”。
而梦菡会写诗、会画画，有事没事就会在屋子里画莫谦之的丹青，还会给莫谦之写情诗，再悄悄的塞进莫谦之的外衣里，清晨莫谦之起床时就会看到外衣里的情诗，转而在梦菡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所以梦菡有事没有就会塞情诗，有时清晨莫谦之看着信，笑着给梦菡吻时会调侃道：你这是要出情诗集吗？那你知不知道这种事一般都是男人做的，梦菡你这是....，这时的梦菡就会红着脸迅速躲进被子里...
4、
一个月后的某天清晨，小师弟突然冲进了山庄里莫谦之的卧室，一推开门就看到自己的大师兄和梦菡躺在一起，小师弟瞬间呆住了，连忙退出卧室，心道：娘啊，我一定是看错了，看错了。这时，莫谦之轻轻的走了出来，小师弟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可莫谦之却是表情淡淡，正色道：“走吧，先到大厅里说话。“
二人一路无语，到了大厅莫谦之轻声道：”没错，是你想的那样。”
“啊？大师兄，你疯了，人妖殊途，你不知道吗？”小师弟明显激动了，表情也渐渐冷了下来，冷声道：“大师兄，咱俩从小一起长大，你的性格我最了解，说是不是这个妖精迷惑了你，我这就去把她解决了。”说着就要往卧室里冲，可莫谦之拽住小师弟，正色道：“既然你了解我，就知道我不是被迷惑的，我是认真的。”
“认真的？”
“嗯。”
“大师兄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在跟个妖你情我爱，你可知道掌门道长一周前驾鹤西去了...”说着小师弟开始抽泣起来：“你说你算的一手好卦，怎么就不算算道观里是不是出事了！”“连咱们道长西去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还得我来告诉你？！”“你还是我的大师兄吗？”
莫谦之闻言顿时怔住了，眼眶里瞬间闪现出异样的星光，颤抖着声音道：“你说的...是真的？”
“我能拿掌门的事骗人？还有二师兄那人你是知道的，为了人掌门之位，用尽了一切卑鄙的手段，现在正在朝这来，为了抓你的把柄。”说着小师弟朝房门看了看，继续道：“现在可好，不用抓了，看到你现在这样就可以直接杀你了。”
“绝不能让二师弟看到梦涵。”莫谦之“啪”的拍碎了眼前的木桌。冷声道：“他们还有多久到？”
“估计最多两个时辰...”
莫谦之闻言，愣愣的边往卧室走，嘴里边嘟囔着：“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呵呵...两个时辰...”
莫谦之用尽全身的力气压下颤抖的身体，轻轻的打开了卧室的房门，而此时的梦菡早已起来，坐在床边满眼泪光的看着莫谦之，轻声道：“谦之...”
莫谦之坐在床边，将梦菡搂在怀里，沉着声音道：“梦菡，我可能...可能要回道观一趟，道长西归了，我得去看他老人家最后一眼。”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梦菡靠在莫谦之怀里，眼泪已经控制不住的滴落，抽泣道：“谦之，我不想一个人，你带我走行吗？”
莫谦之手里轻轻捏着梦菡的手指，脑子里想了无数种的可能性，他怎么不想带她走，可是道观里能容得下一只妖吗？想到此莫谦之无比温柔道：“梦菡...我不能，你只有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我回去后会令所有弟子不得靠进这座山。”
见梦菡不语，莫谦之继续道：“你还记得吗？你跟我说过你想去到下山看看这世间的繁华？相信我，等我回来，我会带你下山，带你去看我曾经走过的城镇，答应我，在这里等我，好吗？我很快回来...”
“很快是多久，姨娘们让我等她们，可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半年，她们也没有回来，你呢？”梦菡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如决堤般顺着脸颊落下，她哀求着：“谦之，别走，行吗？求你...”
“我也不想走，可...”听着梦菡地哀求，莫谦之心痛如绞，但是他只能如此，于是瞬间施法让梦菡沉沉睡去，莫谦之默默的闭上了眼睛，眼泪也颗颗落下，看着梦菡的睡颜，郑重的道：“梦菡，等我，我一定会带你走，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的。”说着莫谦之剪下自己和梦菡的两缕发丝，打上绳节，一缕放到了梦涵的手里，而另外一缕贴身放到了自己的里衣内，随即吻上了梦菡的唇，转身离开...
——
半个月的时间里莫谦之扶摇直上，在天云道观里，除掉他师傅留下在道观里的蛀虫，心术不正之人，又警戒所有道观弟子不得去往柳镇后山行动，而后又顺利成为白云道观里的掌门道长，他知道他暂时保住了梦菡的命，之后要做的就是练就可以压制妖气的丹药，只有这样才可以让梦菡下山，才不会被各路道士追杀。
从莫谦之登上掌门道长之位开始，莫谦之几乎天天泡在炼丹房里，至于道观中的事一律交由曾经的小师弟，而自己也只有一个关门弟子薛辛，每天陪他在炼丹房里给梦菡炼丹...
5、
十六年后，莫谦之终于炼出了可以控制妖气的丹药，他兴奋的叫来曾经的小师弟，现在的师尊，要将掌门之位传给这位跟他一同长大的小师弟，走之前还特意把还在游历在外，唯一的关门弟子薛辛叫回山中，准备交由下任掌门来带他...
“师傅...弟子回来了...”薛辛刚回山中就来到了莫谦之房里，兴奋地道：“师傅，我带一个人来求你帮忙。”
莫谦之瞬间闻到了一股强烈的灵狐妖气，凌厉的目光投向门口，转而厉声道：“你！你竟把狐妖带回道观，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薛辛耸了一下肩膀，正色道：“谁敢动她，别怪我不客气。”
莫谦之无奈地摇摇头，佯装怒道：“真是惯的你，是谁啊，带进来吧。”
薛辛随即牵着来人走进莫谦之房内，是一位一身轻盈的白色纱衣，白肩轻露，如雪般的股肤与白纱衣搭衬，露出白皙玉脖，干净、洁白、没有任何首饰的装点的姑娘，莫谦之抬头看到她，瞳孔巨震，全身不自觉地发着细抖，嘴里轻轻唤道：“梦菡...”
可来人眉头微蹙，兴奋的笑起来道：“道长真乃神人，你怎么知道我娘亲叫梦菡。”
“你...你娘亲？”莫谦之眼眸直直盯着与梦菡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孩，完全懵住了：“你叫什么？”
“我叫...梦思谦。”
话音刚落，莫谦之瞬间跌坐到了椅子上，眼眶里也闪出了点点星光，莫谦之闭了闭眼睛，心下告诉自己：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于是他正了正神色，抬头继续问道：“你今年多大？”
“小女年方十五。”
莫谦之心下一暗，呼吸都随着繁乱起来，颤抖着道：“姑娘，你能跟我讲讲你娘亲的事吗？”
“道长...”梦思谦看着神情怪异的道长，心下疑惑着。
“讲！”
梦思谦没在多问，于是娓娓道来：“我...我娘亲是在山庄里生下我的，直到几个月前，我们一直都生活在山庄里。”
“那她现在？”听到这莫谦之忍不住插嘴。
“她...她在半年前已经过世了？”
莫谦之噌的从椅子上站起，厉声道：“过世？！不可能！你娘亲是妖怎么可能轻易就死！”
梦思谦纳闷了，沉着声音说：“妖？我娘亲明明是人，道长你可真会说笑，如果我娘亲是妖，我是怎么来的？”
“我娘亲告诉我，我有一位一顶云天的阿爹，不过她却一直不肯告诉我他的名字，但是有一天我阿爹为了救娘亲不得不离开，自从我记事以来，我娘亲就天天在山庄门口，坐在石凳上望着上山的路，她一直说阿爹明天就回来了，明天就回来了...”
“直到有一天...娘亲视力越来越不好，直到眼睛完全看不见，就只能天天坐在房间里等着，最后身体每况愈下...走了...”
听到这莫谦之再也听不下去了，用尽全身的力气压下心中的痛苦，冷静的盯着眼前混身散发着灵狐妖气的姑娘，冷声道：“那你...你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娘亲走之前，让我务必帮她找到阿爹，所以在娘亲走后我就下山了，谁料到我刚下山就遇到匪徒，把我追下山崖，无奈下我吞了娘亲给我的丹药，说是她的姨娘们给她留下保命用的，她一直放在自己的香包里随身携带，直到娘亲去世前才交给我，告诉我要是遇到难处，这个丹药可以保命，我吃了以后，身上所有的伤奇迹般的全好了。”
“下了山不久之后，我就遇到薛辛了...，薛辛告诉我您可以卜卦告诉我我爹的去向，之后我们就来了。”
直到现在莫谦之才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梦涵身上会隐隐约约有妖气，但却查不出是什么妖，原来全是因为这颗妖丹，此时的莫谦之痛不欲生，强压着内心的巨痛，压低声音轻声道：“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算卦，等会告诉你们答案。”
回到房内，莫谦之跪地痛哭，他知道他错了，这一切的一切全是他的错，他不敢问清楚，因为他怕，怕知道真相后没法面对自己心中所谓的正义；他不敢带梦菡回道观，怕被师兄弟发现，找到他的错处；他更不敢当上掌门后毫无顾忌的回山庄，怕以后下山被人发现有不必要的麻烦。他以为她是妖，原来他一直以为他是妖，原来是他不配，不配...
一个钟头后莫谦之整理好心态，再次来到她女儿的面前，他羞愧无比地凝望着眼前这个跟梦菡一模一样的面孔，轻声道：“我算过了，你的阿爹他...也不再世了...，所以你别再找了，好好跟着薛辛吧。”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大盒子，里面是他十几年来的心血，递到薛辛的手里，沉声道：“这个你知道的，梦思谦能用的上。”
可薛辛瞬间蹙眉，正色道：“师傅，这个我们用不着，我相信我自己，不管什么样的情况，我会保护好思谦的。”说着，薛辛再次牵上梦思谦的手，梦思谦脸颊肉眼可见的染上红晕。
“你们打算去哪？”莫谦之默默收回了丹药盒子：“你不打算回山了？”
薛辛含笑回道：“我打算带思谦四海为家，她想带替她娘亲去热闹的市集、繁华的城镇，还有到人多的地方去逛逛。”“既然已经知道思谦的阿爹现况了，那师傅我们就走了，还请师傅一切保重。”说着薛辛跪地行了一个大礼，转身笑着牵着梦思谦走出了莫谦之的房门。
而梦思谦走时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莫谦之，笑着点了点头，嘴中轻声呐喃道：“阿爹，保重！”
莫谦之看到了梦思谦的口型，愣了一瞬，随即又含着泪笑了...
——
还是那座山，还是那座山庄，可现在它已经不再是困住白梦菡的牢笼，白梦菡再也不用生活在无尽地等待中，而现在莫谦之甘愿将它化成为自己的牢笼，他回到了这里，看到了在他的卧室里梦菡留给他的几千几万封未拆封的情书，和挂满墙面各式各样莫谦之的丹青，看到卧室床头挂着的那个装着那缕发丝的香囊。
莫谦之躺在他们曾经躺过的床上，手里握着两个装着那两缕发丝的香囊，他感受着床上遗留着的梦菡的味道，看着梦菡曾经坐着等待自己的椅子，突然间...他看见了...看见了那个曾经爱笑、爱脸红、爱吃他做的饭、爱写情书的梦菡，笑着向他走来，莫谦之泪水从脸侧滑落，笑着伸出了手....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