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窗外是好看的。路灯一盏又一盏,如同挑着天上的月亮,映着洁白的雪,洒下一片片柔和的灯光,如同年画一般,惹人心醉,让人遐想。偶尔夜里起身,望向窗外,看到路灯依旧亮着,为夜行的人送去光明,内心就有种说不出的感动。
我总想,如果儿时我也能有这样的一盏灯,那该多幸福啊。
儿时,别说路灯,就是一盏可以学习的台灯都是没有的。家里最早用的是煤油灯,一个小白瓷碟子,倒上浅浅的豆油,母亲用白色棉线搓成比小拇指还细的棉绳,再将它完全浸入油中,等棉线吸饱了油,再挑起一头,高高立起。用火柴“呲“的一声点着,它就“噗噗“地亮起来。火苗盈盈弱弱,豆粒大,却也把房间内的一切都拥进火光里。
煤油灯下的光阴是静谧、安详、温馨的。
母亲纳鞋底,缝被子,我们则把作业本子尽可能地推在光影里。冬夜,寒风呼啸,那如豆的光影,却温暖而又笃定。小小的煤油灯,成了母亲劳作的依伴。那时,家里的被里子,都是用零碎布头拼接的,四四方方、密密麻麻。有一次,我叠被子,竟然被眼前这浩大的工程所震惊,抚摸着那细密的针脚,很难想象,母亲需要多久才会缝出那样的一床被子来。从此,我不敢在学业上有些许懈怠,唯恐无法报答母亲煤油灯下的恩情。
再后来,煤油灯换成了洁白如玉的蜡烛,灯下的光阴变得热闹而温情。
春日雨多,淅淅沥沥,绵密悠长。外面的农活无法做,闲下来的母亲就把蜡台放在灶台旁,为我们炒玉米豆。烛光下,母亲翻炒的身影,投在灶台旁的墙壁上,时而高大时而瘦弱,我们看见了,就在母亲身后,借着光影,投出各种手影——乖巧的小兔子,配着”汪汪”的小狗,更有晃头晃脑的狐狸,还将缝纫机布帘扯下来子披在身上,装老巫婆。
这时,当教师的父亲总是听着雨声,随口吟诵着几句小诗,“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细雨春灯夜欲分,白头闲坐话艰辛。”雨夜漫长,蜡油一滴一滴落下去,堆在烛台上,父亲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我们都不懂的目光。
后来,不知何时,家里换上了电灯。用灯线扯着一个好看的灯泡,一拉灯绳,灯就神奇地亮了。可是为了节省电费,这盏灯到了天色漆黑时,才亮起。
值得高兴的是,到了过年,父亲就会打发我去买一个200度的灯泡。等我“快马加鞭”跑回来,父亲就会站在板凳上,将旧灯泡拧下来,再把新灯泡换上。晚上,家家户户开始包饺子,放鞭炮。我迫不及待去点灯,一拉灯绳,白花花、亮堂堂,连平日里泛黄的墙壁,仿佛都雪白雪白的,一盏瓦亮瓦亮的灯,让年节的气息而变得格外浓郁。
在那盏电灯下,我们慢慢长大,流水般的光阴里发生了太多的往事。儿时的记忆,渐渐模糊、褪色,变成了一幅灰白的水墨画,永远定格在消逝的岁月里。
在梦中,我无数次能梦到儿时的家。铁门,栅栏,盛开在院落里的梨花,还有那盏灯。灯光摇曳中,我的泪滴落在枕头上,我的心就在梦境里找到了心灵的归宿。原来,无论灯光是否光亮,灯光下与父母与姐姐们,在一起的场景,都是最幸福的时刻。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贫寒年代里的一切,造就了我们这代人坚韧不拔的性格。想想自己的脾气秉性,在起起伏伏的人生路上,不曾向任何坎坷低头。我想,就是因为,在自己的心中,永远有一盏不灭的灯火,默默地支撑着自己,让自己能一路坚强地走下去,不屈不挠,不卑不亢,踏实而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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