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为木心先生所作《素履之往》中白马翰如一文的读后感
爱音乐的人只爱音乐,其他以音乐的名义而存在的东西,要把它们与音乐分开,分开了才好爱音乐。
我在童年、少年、青年这样长的岁月中,因为崇敬音乐,爱屋及乌,忍受种种以音乐的名字而存在的东西,烦躁不安,以至中年,方始有点明白自己是枉屈了,便开始苛刻于择“屋”,凡“乌”多者,悄悄而过,再往“乌”少的“屋”走近去……
另外,在人情上,爱屋及乌,后来弄到乌大于屋,只好屋也不爱乌也不爱——这样,变得精乖起来,要找便找无乌之屋,就是这样,才明白世上没有乌的屋已经不可能再遇见了。
幼时学画,常常一画便是一个下午,一个晚上,无人教授,无人相伴,却也会觉得时光少得可怜。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的自己应是快乐的。
提着一桶清水,抓起几只大小不一的画笔,往铺展着白画纸的桌面上走去,一步一浅。鹅黄色灯泡照耀下,自觉在自己的世界里过得倒也十分快活。那时的材料是简陋的,颜料也总是堵在出料口,每每挤颜料都要费上一番力气。家中不甚支持,自己小学的资金也较为紧凑,买来的颜料因而不是很齐全,连十二色都凑不齐。尤如此,对于色彩的喜爱也未尝减少过半分,反倒愈发不可收拾。看着各种颜色相拥彼此,久缠难分,交融出另一种全新的颜色,虽叫不出它新的名字,却也深深折服于色彩的这种变幻,花花绿绿,深深浅浅。
而这一切对于少不知事的自己来说便是最精彩的魔术了。
毛发鲜丽的大公鸡,咕咕咕地在米地里欢快地扬起令它感到骄傲的大红鸡冠,金黄与艳红在尾羽上交错更替…
深紫渐向淡紫过渡的粒粒葡萄,一滴来自清晨的雨露点缀其上,小小的葡萄层层叠叠,成群结队地挤在一起,似不压断藤蔓便不罢休…
淡黄色的小鸡仔抖动着短小的翅膀,粉嫩的小爪牙儿撑起它圆乎乎的身体,而它黑色的眼睛则散漫地盯着地上的点点米粒…
……
画桶所承载的的每个场景而今迎面扑来,清晰入目。
也对,我又怎会忘记,哪怕如今已再难寻得它们的身影,却也依旧活在我鲜红的记忆里。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父亲在我学习上便愈发苛刻,不想我落于人后。于他们眼中,似乎卷面成绩的如何如何,便能折射出你这个人的怎般怎般,这样的评比标准还真是省事,简单粗暴。而学习上一有不济,便可简单坦然地归结于近来不用心学习尔尔,一叮咛,二嘱咐,让自己把重心多安放在学习上。
渐渐的,画画便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成了一件不敢拿到明面上摆弄的私秘。
而家里人这样的嘱咐,、教导听多了,我也便学会了算计,横量起自己未来在画画艺术上的尺度。
且不说在画画上想出人头地是一件难事,画画本身就是一件难事,无论对于我的家庭,亦或是对于自己而言。
那么我又为何要花大量的精力和时间去做这样无用之事呢?
这个问题夜夜敲打着我,难以入眠。提笔画了十几年,竟也不知自己为何而画,为何而坚持。
小小的算计堆积成山,山难迈,仰至叹息。
想起当年一气之下丢掉的画卷,别样在心头。
而今虽说又提笔开始画画,但却总是难以有所突破,颠沛流离,莫知所终。昔日的沉迷执着,天马行空,想来也已跟随时间的风渐渐消逝于故往之中了吧。其实说到底,终是我对自己不够实诚。
爱好,果然是件长久的事情。倘若真正爱好一件事或一个人,那自然便想从始至终地与其好在一起,共同漫渡这说长也不长,道短倒也不甚很短的人生。若非如此,那便多是一时兴起之致,难以为续。
一者,以才华接替生命力
另者,以生命力浑充才华
爱屋不及,又何以爱乌?
艺术,爱好,果然是算计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