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浪闻莺》:越剧女小生是第三性?!

《柳浪闻莺》出身名门,改编自茅盾文学奖得主王旭烽的小说《爱情西湖》,有西湖山水,有越音袅袅。

然而,它在电影院里的待遇犹如重男轻女家庭里超生的女孩,有的直接流产掉,有的排在午、晚饭的点上,有枣没枣打一杆子,没准像去年的粤剧电影《白蛇传·情》一样,意外火一把呢?!

观众的待遇却异常好,一张电影票就能包个场。

不是电影不够好,事实上,影片里每一个镜头都是一幅画,每一句越剧唱词都跟剧情衔接得天衣无缝,只不过曲高和寡,不懂越剧的人,觉得这个爱情故事寡淡,越剧戏迷又嫌20分钟的越剧片段不过瘾。


《柳浪闻莺》剧照

《柳浪闻莺》不仅仅是个爱情故事,而是借伶人的离合之情写越剧的兴衰之感。

越剧演员女小生垂髫和花旦银心,生活中是姐妹,舞台上是情侣,工作中是竞争对手,遇到画扇师工欲善后,两人还是情敌。从九十年代初到九十年代末,越剧从兴到衰,三人的命运跟着起伏,爱恨纠缠。

垂髫,本是古代对儿童的称谓,不分男女,垂髫是个具有赤子心肠中性美的姑娘,生活中棱角分明,舞台上灼灼生辉、器宇轩昂。

银心,本是祝英台丫头的名字,作为越剧花旦演员的银心,有着世俗人心的欲望,一心想演祝英台。

垂髫和银心是珠联璧合的一对。就表演来说,垂髫需要银心的耐心细致遮掩她的眼疾,银心需要垂髫的才华带动。舞台下,垂髫需要银心的高情商跟俗世连接,银心需要垂髫的才华走进艺术的殿堂。

为了从县团走到省团,也为了得到工欲善,银心放出了垂髫眼疾的消息,得偿所愿留在省团,垂髫不辞而别。

两个人组成的黄金组合一拆开,各自成了铜铁。垂髫失去舞台,银心只能演丫头。

垂髫的心,一直都在舞台上飞扬,哪怕沦落到盲人按摩馆,她从没有停止对越剧的热爱,为了能唱戏,她到乡下戏班唱,到西湖的画舫上唱。

当垂髫和银心再度重逢,响起了《梁祝.十相思》,如云如水,缠缠绵绵:贤妹妹,我想你……

那一刻,她们才明白,原来,她们不仅是姐妹,是搭档,她们还是知己:只有银心才能懂,唱戏对垂髫意味着什么,只有垂髫才能懂,唱祝英台对银心意味着什么。

她们要相互扶持,才能戏唱好。然而,戏曲在九十年代的衰落,如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最终,银心出国走出了越剧人生,垂髫困在局中等待转机。

垂髫的心,一直都在舞台上飞扬,无论她眼睛受伤,被银心为了留省团的名额背叛,沦落到盲人按摩馆,她从没有停止对越剧的热爱,为了能唱戏,她到乡下戏班唱,到西湖的画舫上唱,然而,戏曲在九十年代的衰落,如青山遮不住,似水东流去。

银心,虽然留在了省团,却只能演端盘子,跑龙套的丫头,随时都有下岗的风险。

当垂髫和银心再度重逢,响起了《梁祝.十相思》,如云如水,缠缠绵绵:贤妹妹,我想你。。。。。,原来,她们不仅是姐妹,不仅是搭档,她们还是知己:只有银心才能懂,唱戏对垂髫意味着什么,只有垂髫才能懂,唱祝英台对银心意味着什么。

垂髫、银心、工欲善三人初见之时,工欲善就说:越剧小生是第三性。垂髫一直在疑惑:第三性是什么?女小生要像女人一些还是要更像男人一些?

影片的最后,垂髫明白了。白马非马,女小生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

或许,想明白了女小生为什么是第三性,就看明白了越剧的兴衰起落。

越剧是属于女子的戏,女小生不是女人,她是祝英台的男同学,是谢云霞的老公,是林黛玉的男朋友,也是广大戏迷心目中的情郎和夫君。

女小生也不是男人,男人不会像梁山伯似的跟女同学形影不离三年还分不出男女,不会像梁玉书似的为了老婆那么坚定的背叛原生家庭,不会像贾宝玉似得就暖林黛玉一个。女小生是女人心中的男人,带着想象,带着滤镜,就像现代神仙剧里的男神仙(比如:夜华),大女主剧里的痴情男主和男配(比如玄清和温实初),满足了女性对于男性的一切想象和心理需求。

京剧里的男旦也是第三性,从男观众的角度看,会发现比女性更娇媚动人,因为男人更懂男人,他演得就是男人心目中情人、妻子和红颜知己理想的样子。

女小生是什么样子的,是随着女性的觉醒一直在变化的。

越剧的发展史,就是一部女性的觉醒史。京剧中的王宝钏还在上演男性心中的道德楷模的时候,越剧中的王宝钏已经精神独立了:爱上一个男人,为他吃苦受罪没有怨言,十八年的等待也痴心不改,一旦发现他在外另娶想要二美团圆,她立刻烧了绣球,弃了盟约,了结了这一段情。

当银心为了杭州户口,为了抢优质男用尽心机维系跟工欲善的关系时,她穿上祝英台的衣服,依旧是银心;当她收拾好行李箱,甩开工欲善的敷衍离开画室的时候,她才像祝英台,或许,这时候像不像祝英台都不重要了,她开始做自己。

越剧的戏迷以女性为主,但舞台上最出彩的是往往是小生,就唱腔来说,尹派的婉转低回,徐派的高亢嘹亮,范派的阳刚大气,陆派的清新隽永,每一个流派都有众多的粉丝。

越剧初兴起的时候,女性还被三从四德束缚着,理想中的男性比现实中奴役女性的男性好一些就知足了,要像张生一样,会做小伏低追女孩,像《碧玉簪》的小生犯了错能放下身段哄女人,就像《宋弘》里的小生一样对女人不抛弃不放弃。

随着江南纺织业的兴起,当纺织女工们用自己的薪水买戏票的时候,传统的小生已经无法满足女性观众的心理需求了,于是《盘妻索妻》这个剧目应运而生,看剧本像是大女主戏,事实上这是男主的戏份更多的小生戏,小生梁玉书几乎集合了其他剧目中男主的所有优点:有才有貌,有权有势,深情专一,在外是霸道总裁,回家就是舔狗,家里谁为难老婆跟随开撕。

解放后,随着《梁祝》电影的上映,越剧更是越过了南北语言差异的壁垒,在北方收获了大量的粉丝,你以为观众和祝英台一样,都是爱梁山伯憨厚,不,他又帅又懂得尊重人,三观还正,梁祝初见,梁山伯一句“男女同是父母生,女孩儿也该读书求学问”,打动了祝英台的同时也打动了多少女性观众。

越剧《红楼梦》不仅把众多的红迷拉入了越剧戏迷的阵营,更是将越剧定位到了高雅艺术,但越剧里的宝玉可是不跟袭人同居,也不对宝钗犯花痴,黛玉死了就要去当和尚。

九十年代当电视剧,电影,流行歌曲,更多易得性的媒体可以投射自己的内心需求时,戏剧的的低迷是难以避免的,故事里,目盲已久的垂髫说:我看到了。——最美的时候。

她看到了什么呢?

故事结束在九十年代末。

再过十年,就会发现,在全国范围内戏曲冷寂的同时,越剧一直在发展,并且从九十年代初百花齐放的局面,走到现在一枝独秀,位列全国第二大剧种。

2012年,越剧《甄嬛》上演时,曾经重现过一票难求的局面。现在,全国各地依然有戏迷坐着非机动车到处看戏。

2012年的垂髫,还在唱戏吗?现在,她不需要舞台也能唱戏了,她可以开直播,她会有很多的粉丝,目疾再也不能将越剧从她的生命里剥离。

著名的主持人白燕升曾说:“审美从戏剧开始”,原因在于“戏曲包含了文学、音乐、舞蹈、美术、武术、杂技等各种艺术”,它是无可替代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凝聚着中国传统文化的美学思想精髓,不断被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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