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雅辰昔】第十四回:剧场合唱歌舞绵延瀛台阅兵将士泪别

【原创:已误辰是枉生】

        辞曰:

            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目成。

        且说辰昔写毕诗词,倏然回神,便见水昆执起门旁木桌上一管干瘪的洗面奶,戏道:“硕,你该找个姓‘屈’的,这样你就是‘屈陈氏’,洗面奶之类的就能仰仗你了。——不愧是军训,洗面奶都比平时用得快,说,你们是不是偷偷用了?”付阳旋身笑道:“谁没有似的?自己脸大,还怪别人。”宝硕前后摇荡木椅,乐接道:“我就没有,从小不爱这些,铁铮铮的汉子,用什么洗面奶?”赵、杨二人闻得此话,纷纷谑道:“是,像你这样铁铮铮的汉子们,都喜欢用肥皂。”宝硕未解其意,疑道:“这都什么跟什么,那屈陈氏又是什么?”付阳摆手道:“没什么,带你去逛逛街就知道了。——倒是现在还有姓屈的人么,打小从没遇到过。”宝硕悠然接道:“屈原呀,若是屈原的后代,我倒也不会嫌弃。”说罢又吟了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水昆蔑笑一声,嬉道:“拜托,人家屈原姓芈好不好。——不过你倒是已经想着去求索了,屈原的后代估计爱吃粽子,你每天都去楼下那家粽子店里求索求索,说不定那个卖粽子的妹子就是。”付阳笑道:“那妹子也算漂亮,虽不及隔壁丹阳的蛋饼西施,但也足以掩盖她们家粽子肉少难吃的缺陷了。”宝硕笑谑道:“那还是不要了,以后光吃粽子也太寒碜了,我还是找个姓‘方’的,凑个‘方陈氏’,没事就开赛车玩儿。”水昆讽道:“哟,不愧是咱们宝硕,虽然长得黑,但是想得美,还梦想着开赛车呢。”宝硕自鸣得意,笑说:“你是羡慕我吧。”


         那三人正有搭没搭地拌着嘴,付阳忽的拍掌乐道:“我也想到一个,辰昔如果找个姓‘蒋’的,那他就是‘蒋顾氏’,不仅可以哄小孩,说不定还能出书呢。”宝硕听毕幽道:“他可没那心思,肯定满心只想找姓林的。你们知道不?他今晚还给人家取琴去了。”付阳笑道:“都知道了好不好,陆学姐还当好人好事说呢。”水昆插诨道:“你们那,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取琴之前必先调琴,陆学姐只说了抱琴的部分,却没说那调琴的部分。你们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是品竹弹丝、音投乐合,那还不凤凰于飞、琴瑟和谐呀?”宝硕聆毕恨道:“真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呀,亏得你重色轻友,抛下我们自去寻欢作乐。”付阳坏笑道:“这要我,我也抛。我倒只想打探下那‘调琴’实况,林姑娘是不是对你说:‘奴为出来难,任君恣意怜’?”言毕三人悉含笑靡望而来。辰昔本自一言未发,眼见引火烧身,便向付阳嗔道:“你倒会祸水东引,我看你就该找个姓‘梅’的,真是没事找事。”三人皆笑说太过牵强,亦还多了一个“氏”。辰昔遂向水昆道:“那就剩你了,你是个什么氏?”几人思来想去,你言我语,终议定水昆该找姓“沐”的,做个“沐杨氏”,学那苏武游牧去。四人说笑一回,盥漱睡去。


        接连数日,辰昔见姝儿尽释前嫌,不禁欣喜若狂,于是又凑贴上去,频与林、李、张、徐四钗同桌共膳。那辰昔本就是狂浪不羁之人,又颇爱卖弄些风趣与才学,而今佳人当前、四美齐聚,便更是夸强说会、标新立异了,惹得玲玲每每嗔说:“姝儿你看他,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河水就泛滥。”不过辰昔这回倒学了乖,不再长篇怪论,只一味甜嘴蜜舌、花言巧语,今日称文雅“天底下最温柔之人”,明日谓玲玲“世间绝无仅有的精灵”,后日赞小静“举世皆醉我独醒的智者”,虽有夸大其词,却亦丹心如故、满面赤城,直贫得四钗眼笑眉舒、称心如意。遂四钗非但冰释前嫌,且相熟更胜,又与之嬉闹玩笑起来。如此四美常伴,亦算得训间苦中乐事,是故辰昔愁云消散,只觉碧空如洗、水照晴柔,心下怡然舒畅,方有大学伊始、万物向荣的蓬勃繁盛之感。正是:

            便觉眼前生意满,东风吹水绿参差。

后书中人亦有词忆此快心遂意、无忧长乐之大学初时,云:

            荷红柳绿风雨润,草生娇嫩,树生娇嫩。

            淑人君子共良辰,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饭饱卷书觅彩蝶,飞入丛深,寻入丛深。

            课归闻笛弄琴筝,悠哉青春,乐哉青春。


        闲言少叙,却说展眼已至合唱汇演之夜,时落霞初没、余辉泛空、天色幽朦、似明若晦,一众小将列队蓝田舍前,赫赫昂昂喊罢口号,便齐出园门往南进发了。过得田径场,路口左转,复行数百米,便与大军汇于那月牙楼路对、临湖广场旁的紫金剧场。众军列阵湖畔,依次自剧场东侧正门行入。入内一瞧,一面宽阔弧廊相隔,正是一方门洞,内为石壁所遮,不得远睹,两侧廊道尽头犹有旋梯通往二楼,遂知这剧场楼分上下,号别单双。辰昔随队迈入门洞,转过石屏,方见剧场面目。但见场内四壁起伏、凹凸玲珑、棱角有致、暗孔密布,直似峭壁削峰、层峦叠嶂一般,遥望只觉金光一片、满目黄赭,尽是全然木饰,雕铸而成。这剧场前窄后宽,阶梯而下,似虎伏豹潜,若蓄势之姿,乃于正前收束起一方舞台,台高一米有余,中正宽敞,悉由木板铺就,霓光下熠熠闪闪、油亮如蜡。台上帘幕几重,最外侧的绛红大幕未遮,只留了顶端帘幔与两侧束缩微露的垂缎;里层的淡绿纱幕合掩无缝,上挂着国徽、军徽、校徽,“三徽”下自有红底白边八个大字:军歌嘹亮,筑梦求大。舞台四周恰有一圈木围,眉沿处正挂一条横幅,长宽正好遮木,写的是:“军歌嘹亮 筑梦求大——求是大学某级新生军训文艺汇演”。顺势仰望,只见穹顶高耸、遥不可及,天面中一条条光带鳞次栉比、错落有致,一盏盏星灯引绳棋布、浩若夜海。两侧垂壁上,竟设有两小列精巧观台临空飞悬,煞为瞩目。身后高企的二层观台上,十数列座椅端悬正央,凌空而视,两侧斜道亦设座铺向舞台前,与一层首排齐平。首层则颇规矩方正,统分三区,两翼各约五列,中间长排均十余座,前后虽未点数,目测不下六七十排。辰昔之连便屯于一楼左翼,眼下众小将皆自顾盼私语,惊叹这剧场的磅礴之势。


        少倾,灯启帘掀,汇演始。一对鲜亮浓艳的军装男女在明若白昼、灿若烟霞的舞台上鞠躬敬礼,娓娓唱幕。声声讴颂之下,合唱竞赛与文艺展演交错穿插,争相登场。有蹁跹少年唱演壮烈军歌,有白衣素袖弹奏胡琴古筝,有一众迷彩摆弄战舞军姿,有长袖雅女挥旋纤柔彩带,更有霓裳羽衣、水袖惊鸿,丝竹管乐、余音缭绕,自是绝代佳人、争奇斗艳,能人异士、各显神通,尽博得满堂喝彩、掌声雷动,正是: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舞过三巡,歌尽五分,终于轮至辰昔之连登场。众将上台,登临铁架,分列四排,高矮站定。彼时,人初定,乐未起,众人悬立铁架,不由地足似踏棉、心如鹿撞,只觉是头顶炽灯耀目、炙热难当,令人口干舌燥、眼饧神慌。觑眼台下,但见人山人海,如云如峦,乌泱泱的一片尽皆射目凝望而来,双双炯目灼热,对对眼光似火,直烫得人面红耳赤、心虚胆颤。是故,起唱便未拔声势,众将多张口而无声,甘作滥竽充数、坐享其成之徒,往后则声音愈小,气势更弱,急得教官学长学姐几人在台底窜上跳下、比手作势,却是收效甚微、几无用处。曲罢人还,众人既悻又愧,皆垂首默坐。忽听得玲玲回眸小声怨道:“你们后排男生什么回事?怎么都不出声的?”众男面面相觑,默而不答。玲玲见状愈加恨闷,遂自愤然转身,提声向身旁文雅侃侃数落起男人来,幸而文雅软言相劝,替男生找补了好几句,虽不至颜面扫地,却也并无多少安慰。枉生人追忆此生,亦感世间阴盛阳衰,素手折桂枝,青云待佳人,姗姗踏江过,亭亭领风骚,真愧煞吾等一无所成、混迹浮生之须眉浊物也,因叹曰:

            巾帼总令须眉惭,家国万事仰裙钗。

            公子犹醉春宵梦,红袖妆罢点江山。

却说此等军训之合唱赛,不过请些军、校领导作评委,亦未必是识音懂律的,多不过以声高气足者胜、仪态激昂者优,辰昔之连声小势弱,自是上榜无望了,故一时众将皆是萎靡不振、郁郁难欢。姝儿身为全连音律指导,更是含恨自责、低声暗泣。辰昔远远瞧着心疼,连去了几封短信,无奈姝儿只顾自怨,竟看也未看,辰昔一时不得他法,惟有陪着愁叹了。不想郝、汪、陆三人,却如事过风轻一般,全不在意,不仅嬉笑自若,更不住地打诨逗趣、哄笑众人,连劝不要错过台上精彩。于是众人渐皆好转起来,纷纷寄情观演,廖作慰藉。待汇演毕,众将列队回舍,郝、汪、陆接连嘱咐好生歇息,享受军训余日,众自散去。


        星月辉映、夜犹未深,辰昔沐洗更毕,只觉浑身清凉,正欲浆洗迷彩,忽闻短信音至,连忙滑机翻看,竟有来电未接,遂便阅信复电,原来郝学长意欲召集诸人来舍,商谈明晚连会,亦作告别之夜,思及辰昔活跃,令其即刻前来。于是辰昔登楼而上,来至左廊宿区,寻到学长宿舍,轻轻敲门告扰。门启入屋,便见郝、汪、陆三人正倚桌笑谈,此外还有宏佐与另两个女生,一个唤作岳岫桦,一个唤作俞珞妍,皆为邻班碧玉,生得娇娆美艳。未久,姝儿亦挽着玲玲来了,众人不免复又招呼一回。连日来,众人皆袭迷彩,满目尽是灰绿一片,却也日渐习常。眼下各钗骤然着回往日衣衫,虽只素颜淡妆,却也令屋内顿时娇丽多姿、轻盈别致起来。真个是:

            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

眼见群贤毕至,郝学长正色道:“召你们来就是商量明晚连会之事,明日最后一训,后天一早阅兵式,中午教官们就回了,你们人生的大学军训也就结束了。”一语未了,众人微有唏嘘,汪学姐忙道:“干什么伤感。咱们明天的关键词就是‘开心’,我一向最讨厌惨兮兮的样子。干嘛呀,又不是办丧事。”陆学姐笑接道:“我也这意思,有缘相伴,就该多存些快乐的记忆。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离别也可以是乐观的。”众人纷纷颔首。原则既定,大家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凑起主意来,真个是奇思妙想、足智多谋。奈何仅有一日准备,无法大操大办,亦难排舞弄剧,只好巧尽心机,想些智趣游戏,评些稀奇奖项,以承欢娱。一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直七嘴八舌的,谈至子夜时分,终于勉强商定,各自领职散去。


        翌日,依是庭园晨训,继而盥漱早餐,列队行至东教廊下开练。教官颇有缱绻,众人倒也乖顺。正午餐毕,辰昔忙寻了武连,与他一同排练相声。武连竟亦爽利答应了。于是二人对稿排演,堪奈时短稿长,自是无法脱稿,只得先念熟了,再图临场应变。下午,军临操场,阅兵彩排,惟见彩旗飘摇、团伍迤逦,但闻步伐铿锵、口号震天,合师逡巡绕圈,主持呼来喝去,此等彩排凌乱之状,亦是不消繁记。


        只说是夜饭毕,众人云集教室,但见室内已然简饰布置过,几处彩带旋转,四壁气球环绕,黑板上犹以四色粉笔画着四个秀萌大字:“我爱你们”。众人目睹心知,必是郝、汪、陆三人装扮的。一时众人坐定,翘首凝望。先是郝、汪、陆语真情切,鞠躬感谢;继而武、安、国言简意赅,敬礼道别。众人见状不舍,心生感慨,多低声伤叹起来。眼见气氛趋于哀婉,汪学姐忙跳上台制止,说了好些昂扬之语,又忙忙地主持起游戏来,无非是那你演我猜、蒙眼取物、蹲跳比迅之类,好在众人一来青春、二来情至,竟也能乐得前仰后合、抚掌捧腹。此间三教官又当众打了一套军拳,引得一众喝彩叫好。姝儿因“黄梅歌者”声名在外,亦不好推脱,便与玲玲清唱了一曲《天仙配》,道是: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

            从今再不受那奴役苦,夫妻双双把家还。

            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

            寒窑虽破能避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

            你我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

且不说姝儿娇音婉转,单是玲玲反串,二人于台上假扮夫妻弄姿起舞,举止亲昵、神态暧昧,亦令台下取乐了一回。其后,姝儿又与文雅合唱了一曲《童年》,真个甜美欢快、悦耳动人,歌曰: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

            操场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

            黑板上老师的粉笔,还在拼命叽叽喳喳写个不停。

            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等待游戏的童年……

台下不知谁起的头,竟也打起了拍子,纷纷和唱,于是合连齐歌,自是满堂欢乐。


         值此二曲,姝儿这音律都帅、合唱教头,亦算得鞠躬尽瘁、有始有终,不负学长学姐厚爱了。一曲唱毕,掌声鹊起,二人旋身欲返,却忽为陆主持拦下。那陆学姐特意扬了扬声,笑问:“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回答得大家满意,才准下去。”台下遂得势起哄,姝、文二人亦含羞赧笑,只道:“从没想过,看眼缘吧。”台下遂谑叫道:“眼方一点的就不行了吗?”铭剑更是指了辰昔,以他那南闽台腔嚷道:“像偶们昔哥降眼睛眯一点,不辣么圆,兰道就没机会了?”一语逗得合堂哄笑,林、李二人台上不免愈加娇羞。于是文雅思虑一阵,柔声道:“我喜欢体贴的男生,希望他是个浪漫且长情的人,可以情意绵延、细水流长,永远不沦为平淡。”话音方落,犹未解意,姝儿亦敛容蹙眉,正色道:“爱是偏执的,更是透明的,我的理想便是一见钟情、白头偕老,倾我所有、奋不顾身,我非他不嫁,他非我不娶,相逢即恨晚,相交如故知,凭谁无可代替,任它百毒不侵,他在人潮汹涌中绝世独立,我自寂寞红尘中守待云开,如此生生世世、永续不谕,就像《牡丹亭》里唱的那样:

            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这就是我想要的爱情。”姝儿所答郑重且酣畅,台下一时肃敬沉默,陆学姐见状便笑道:“都听到了吧,爱情在少女心中可是那么的神圣,这是世间最宝贵的东西,你们男生可要学会珍惜,学会呵护我们女生,呵护这份圣洁的、无价的情感。”语毕,二人赧然回坐。


        而后,辰昔与武连半读半演地讲了段相声《小偷公司》。辰昔自幼于班会说相声,轻车熟路,故俩人虽未脱稿,倒亦斩获几处笑声。当然,此时辰昔自是不知此相声所讽的“官僚主义害死人”究竟所言何物,不过是取笑其中的情节与包袱罢了。演罢鞠躬,正欲下台,辰昔亦被陆学姐趁势持住,单放武连回坐。那陆学姐假意训道:“老实交代,在老家有没有早恋?”辰昔挑眉笑道:“知道要来求大,趁暑假全都分了。”一众哗然。辰昔忙摆手乐道:“开玩笑的。你们看我这么纯情,家里父母又管得严,虽然追求者排山倒海、连营八百里,但最终我还是洁身自好,为你们守身如玉了。”言至“为你们守身如玉”时,犹张臂敞开怀抱,作海纳之状,台下倏然嘘声四起,叫嚣不断。陆学姐摇头叹笑道:“油嘴滑舌。好,我们信你一回,就当你是单身。那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辰昔思忖片刻,亦正色道:“每个女孩都很独特,皆有其迷人魅力。爱情之神奇就在于能打破一切逻辑。它的可爱之处,就是总能击破理性,让一切利己的算计归空,甚至令人做出吃亏乃至牺牲,却还甘之如饴的傻事来。即非理性,便绝无预设的标准,就好比我说喜欢长发的,但谁又能保证最终不会爱上一个短发的姑娘。爱情令人着迷之处,便是总能不期而至,却似注定发生。它是世上最无药可救的病毒,才不管你这宿主愿不愿意、欢不欢喜、准没准备,也不管你的背景、文化、学识、贫富、阶级,反正它就是能感染你的每个细胞、每条DNA,让你从此病入膏肓,甘愿为奴为婢……”陆学姐瞧他又要长篇大论,忙截断道:“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你谁都能爱,见一个爱一个,是不是?”辰昔闻言慌忙答道:“不是的。我的理想也是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此生不渝。我希望能宠她似个小孩,让她自由、任性又胡闹。因为幸福的人不应该长大,成熟总是因为受过伤。”言出肺腑、丹诚炽热,姝儿先时还注目倾聆,后见辰昔炯炯双眸直勾勾射来,周围同伴又多低笑暗语,顿时桃靥羞涩,连忙低头掩愧。无奈明耳人一听便知他俩所讲遥相呼应,恍如山盟海誓,难免起哄更胜,赧得姝儿恨不能钻入地缝、遁土消逝。辰昔台上犹浑自不觉,只痴痴诉着真情,怔怔望着姝儿,心底泛起一绝,云:

            动人春色不消多,万绿丛中一点红。

            时下眼中仅一人,倾心倾身只为侬。

陆学姐眼见辰昔语呆人痴,赶忙圆场,笑道:“看来咱们的求大少年,心底里也都是情真意切的,希望你说到做到,让我们某个女生永远当少女,永远自由、任性又胡闹。我听着都羡慕呢。相信大家也都听到了,咱们一起监督他。”说罢亦令辰昔回坐。之后宏佐与岫桦领衔,朗诵了一首《青春赞歌》,自是字字铿锵、句句激昂,只闻其娓娓诵曰:

            暖风吹过的季节,天空清澈如洗。

            柳絮漫天飞舞,飘落在悄然萌动的大地上。

            年轻的生命在土壤里蠕动。

            勃发的乐曲在心里流淌。

            年轻的我们,拥有不变的誓言。

            年轻的我们将坚定的目光投向更远的地方……

诗罢人还,珞妍就着韩文乐曲跳了一段街舞,灵动挥洒、酷炫十足,引得全场惊叫连连。陆学姐自然亦与几人访谈数语,无非探些八卦、讲些玩笑,取乐而已。


        时郝学长坐于排首,注目于陆、俞二人,忽的笑问:“这舞很难学吧,多少年才能跳成这样?”汪学姐闻言便道:“一看就是台下十年功,这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起范就与众不同。”众人见他二人跃跃欲试,便起哄要郝、汪、陆跳上一段,珞妍应声拉他俩上台,与那陆学姐一处站了,现场教学起来。那三人自是扭捏作态,东施效颦,手足亦不甚协调,全不似珞妍那般媚艳,却也引来台下捧腹击桌地欢噱一片。


        舞毕人歇,便行颁奖,那奖章不过是印有黄字的红绸绶带,皆是今日文印店内赶制的,油墨尚新、触有余温,印证着这份殊荣的及时与热烈。郝、陆二人台上交错笑念颁奖词,汪学姐则授戴奖章,那奖与词亦多是没正经的:三教官分获骁勇善战奖、英姿飒爽奖、赤胆忠心奖,倒算实至名归;汪学姐自封了个“good gun”奖,因她总将郭德纲听念成“good gun”,闹出了好大笑话;姝儿荣获“歌艺圆圆”奖,取其一曲动三军之意;铭剑本自细嫩白胖,如今黝黑似炭,故斩获了“包下青天”奖。雷菲乃体坛达人,打靶又准,故获“百步穿杨”奖。玲玲素来举止洒脱,又在《天仙配》中反串,便得了“宇春”奖;珞妍因着热舞,亦囊获了“舞林至尊”奖;辰昔则是冉冉谐星奖;宏佐与岫桦分获“有感情地朗读并背诵全文”奖与“分角色朗读并背诵全文”奖。如此热闹一阵,自是凡有可表者俱有奖,鹊儿亦避繁不赘。


        却说一时奖毕,众人意兴未艾,郝学长不知从何处竟忽然捧出了一盒大蛋糕来,引得合室惊叹不绝。原来郝、汪、陆三人又暗自商办了这出生日会,欲为开学至今错过生日的同学补过。郝、陆二人遂唤众寿星上台,辰昔自然是头一号。一众喜出望外,欣然登台,方才站定,便问感言。辰昔思虑一刻,乍见排首三教官,便道:“打小每年都过生日。今年虽没有蛋糕,却是与大家一起迎来大学,可以说是最好的生日礼物,因此也没有什么遗憾。——只是,我想,教官们身在军营多年,不知有没有过过生日?”武连闻言便站了起来,哽咽道:“实话说,二十多年了,从没有过过一次生日。”言毕倏然一滴泪下,武连忙用衣袖拭去。安、国两教官见状亦起身道:“军营里不兴这个,上次什么时候过的生日,记不清了。”众人听罢,亦不由地唏嘘伤感起来,几处女生已然低声啜泣、掩面潸然。郝学长见势忙道:“我们现在一起给教官们补过一个生日好不好?”众人高声叫好。郝学长连邀三教官上台。汪学姐遂去拉了教官上来,一时眼红目润,嗔道:“你们干什么呀,我最讨厌这个了,难受不难受?就不能高高兴兴的?未来的日子都是幸福快乐,以后每年的生日都会甜甜蜜蜜、和和美美。”众人闻言鼓掌喝彩,经久不息。陆学姐忙在蛋糕上插了蜡烛,统共只一根,好言慰道:“好啦好啦,我们来一起许愿,对三位教官及生日的同学唱生日歌。”于是点烛熄灯,双手合十,闭目许愿,姝儿又领唱了生日歌。辰昔乃是寿星之首,自是感动。三教官们台上祈愿受歌,一时感怀难以自制,竟皆背身拭泪,掩面喜泣。台上众人好生安抚,方才平复。吹烛展灯,光明乍泄,郝学长亲自掌刀,陆、汪二人相与分盘。那蛋糕自是不够众分的,遂只切予三教官与生日同学。教官接过蛋糕,脉脉面众敬礼,台下报以弥久掌声。片刻,又有汪学姐男友登台送上公主抱,直令台下的豆蔻少年惊呼起来。如此闹腾一晚,虽是缱绻不舍,然则更深夜阑,众人只得列队而返,偃旗休憩。


       翌日破晓,晨操餐毕,众人敛容整装,兵发操场。方入场内,但见旌旗招展、方阵棋布,更闻喊声震天、军号冲霄。三军将士壮怀激烈、斗志昂扬、气吞山河、声势浩大。辰昔一连依照牌示,列定操场中央,以待检阅。展眼望去,尽是黄绿一片,身身迷彩与那草坪难分难辨,混若一色。少倾,嘉宾群集,校长训话,自是字字珠玑、斐然成章,奈何彼时日烈风燥、闷热难抑,兼那广播喇叭回音层叠、交重不清,故鹊儿既未听明白,亦不曾记得,难以实录。


        只道校长训毕,便是阅兵大典。军乐迸起,鸣金擂鼓,主持人逐连介绍,铿锵婉转,众军便一队队地昂首迈过,先是齐步疾走,后又正步行进,皆是楚楚有致、整齐划一。至观礼台前,合连齐望军台,抬手敬礼,山呼口号,大有凌云之姿、破浪之势。而那高耸黄金台上,自有一众领导含笑注目、挥手致意,悠然谈笑风生,闲闲地为各连面貌行止评分定级。及至三军阅毕,便是男兵打军拳、女将操匕首。众小将铺开列定,便已溢出了双色草坪,直占去了整片操场,真个是人海茫茫。忽的,乐起,令出,举手,架势,一声断喝惊天,神明纷纷绕道,但见千丁齐击、百女共刺,其同心同德,宛若一人,此隆盛之状,亦不消赘述。


        且说阅兵毕,辰昔之连果未入奖榜,此时却无人在意,只因众教官尚不及好好话别,便悉被长官唤走。一时众小将离情顿生、哀伤不胜,皆自唏嘘啜泣,不愿离走。不多时,人群中便有狂热者高呼:“教官与校领导在食堂三楼吃饭。”众人闻言高喊:“我们去跟教官道别”。于是那群未走之人又皆疾步趋至文化广场,泱泱席地而坐,迎面齐唱军歌,赫赫声震校园,有教官闻声便赶至窗边抹泪挥手,亦是情难自制。众人遂即呼唤:“快看,教官在三楼。”众人睹面愈加心伤,遥遥化作满腔力气,直教歌声更震。辰昔、铭剑、少聪等人不胜狂热,亦不知谁沽来了啤酒,于是人手提了一罐。所谓酒壮人胆,何况聚众,一行人遂吵吵闹闹寻至校卡充值处旁的观光电梯,直奔食堂三楼而去。不时梯停门开,但见——。叹: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


【姝雅辰昔】第一回:灵石兄苦劝痴心鹊 懒情僧咒印《石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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