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觉得觉得已经跟自己待着腻了的时候,我也会去一家离家不远的大门小的装不下两个人并排进去的爵士酒吧,名字大体忘记了,大概叫MOTANA类似的名字,放着Leonard Cohen的Hallelujah,听着这个使得《守望者》里的那个桥段成为最美做爱场景的配乐,似乎就能看到在角落里坐着那个胡子拉碴的沧桑老男人,用那迷人而沙哑的嗓音,唱歌时的深情款款,和手边酒杯中摇晃的杰克丹尼。伴着这个慢节奏的旋律和昏黄的酒吧灯光,我还在想着歌中引自圣经的经典故事时,吧台边传来浅浅的高跟鞋跟踏着鼓点的声音,把我从情与性,忏悔与宽恕的思虑中抽离出来,走来吧台的是一个暗红色抹胸连衣裙的精致女性,大约有25岁左右,仍旧没有脱去学生时期的少女气息,却也在暗红色的衬托下,凸显出一种东方女性独有的成熟韵味,她跟酒保点了一杯血色玛莉,靠着高脚凳坐下。
"这血色玛莉倒蛮符合她这一身打扮的。"我心里暗暗道。
缓缓摇晃着酒杯中的冰块,我总喜欢听方型冰块撞击杯壁的清脆响,随着威士忌的多寡呈现出不同的清脆音色,然而此时我却有点心不在焉。余光不自觉就飘向了左侧的暗红女郎,我似乎都已经从浑浊的空气中分离出了她CK香水的味道,淡雅而不失韵味。
"你很喜欢喝这么纯的威士忌?"正当我考虑如何向她打招呼的片刻,她已经先我一步。
"也不是说喜欢,可能只是习惯了。"我顺势侧过身子,浅笑着说道。
"看来你经常来这间酒吧,环境倒不错,就是地方小了些。"她环顾了下后方。那里不紧不慢的坐落着几张美式乡村酒吧桌,原木的材质倒是我很喜欢的风格,铁与木的结合,总带有一种诡异的和谐感。
"有时待着闷了,便会过来喝两杯。"我看了看杯中昏黄的液体。
"我倒是第一次来这间酒吧,找了好一会儿。"我听出她略带北方的口音。
"第一次来这?,你是从北方来的吧。"我说。
"被你听出来了,确实是。"她的声音又变的更北方了,隐约还有东北地区特有的厚重与音调。
"怎么今天一个人?"我试探性的问道。
"在这里对面等一个朋友逛街来着,她临时有事来不了,自己一个人逛街也没啥意思,听到这里音乐不错,就进来坐坐。"她答道。
"慢调爵士的风味,也是我喜欢的类型,算是一种生活的调剂吧。相比爵士的小调,我更喜欢美国乡村音乐的自由粗犷"我说。
"看来你对音乐还蛮有研究的嘛,平时听的多吗?"她笑着抿了一口高脚T杯里的血色玛莉。
"不多也不少,只是平时闲来无事用来打发时间罢了。"我答道。
她突然地陷入沉默,也没有继续搭腔,只是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玻璃杯,不言不语。见她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便也扭过头去,摸出袋中的黑色万宝路,跟酒保借来火,点燃。喷出的烟圈画着一条长线奔将开来,倏尔碰撞上头顶的射灯散出雨后林间的蘑菇样式,隐没在颤抖的空气中。leonard的嘶哑悠远的嗓音渐渐落下,音乐在转换的间隔有那么一刻,空气中是没有任何声音的,好像酒吧里的客人顷刻间都消失了一样, 吧台后面的酒保也失去了踪迹,唯独我能感应到的人就是身边的红衣女子,余光在左下角有那么一抹血红是明晃晃的存在着的。忽然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顺时针的跟着眼瞳中心点如旋风般旋转,而旋风之外,确实一片虚无,旋转的光点在中心处如黑洞般被吞噬,却在化为零点时,出现了那么一抹光亮。
"你怎么了?"耳畔传来这样的声音。
那一抹光亮处忽然被扩大,现实的场景又重新从刺眼的亮光中渐变回来,威士忌杯上菱形的折面反射出的灯光,出现在眼前。
"你没事吧?"似乎是旁边红衣的声音。
"我没事。"我晃了晃脑袋,感觉脑袋变沉了许多。
"可能是喝多了吧,最近越来越不能喝了。"我对着她笑了笑,但是感觉面部竟然都没有平时笑时候的知觉了,可能我脑干发出了"笑"的指令,却到达不了面部指导面部肌肉收缩出笑的表情。
"你刚才吓死我了,"打法时间"还没说完,就忽然脸色惨白,眼睛也似乎看不到任何动作了,就定在那里,你确定你没事吗?"她皱了皱眉头,脸上也带着关切的表情。
"真的没事,突然走神了。"我努力让脸部肌肉重新听从指挥,终于勉强让他们挤出了一个笑的表情。
"没事就好。"她长呼出了一口气。
"怎么又这样了,刚才原来都是虚幻的,似乎也很久没出现这类的事情了。"我心想。
"谢谢关心,我刚才只是突然想起什么事情,把你吓坏了吧。"我感觉剧烈的心跳已经慢慢平息下来,身体又能自如的控制了。
"那是当然,还以为你被鬼上身了。"她打趣道。
"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可是夜之精灵,昼伏夜出,专门收集美丽精灵的魂魄来着。"我将酒杯沿着深褐色的木质吧台移动过去,在靠近她杯沿的下方挺住,轻轻抬起。
"我还蛮喜欢你用精灵这个词来着。"说着也抬起酒杯,和我的酒杯相碰。
"你说话风格倒也不似北方女生那样的感觉。"
"家里待的少,很小就不在家里上学,被送到国外读书了。"
"这倒是不常有的经历,怎么想着回来?"
"便是国外的生活腻了,烦了。但凡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即使地方再好,纵然是天堂也有烦闷的一天,路西法不也堕落下来了,康熙不也喜欢微服私访,七下江南。"
"的确如此,一层不变的生活连神仙都会厌倦吧。"我苦笑道,想想自己这几年的生活,确实也是厌倦了多时。
"你觉得我今天美吗?"
"那是自然。"
"倘若这样看二十年,会腻吗?"
"倒也不一定,二十年容颜都没有变化,怕是只有聂小倩才能办得到吧。"
"聂小倩?"她露出不解的眼神。
"就是深夜敲门的女鬼啊。"我哈哈一笑。
"好啊,你敢说我是女鬼,看我不吃了你。"说着轻轻敲了下我的肩膀,张嘴做出咬的动作,鼓鼓的嘴巴煞是好看,连脸上的红云也绽放开来,怕是血色玛莉开始在体内游着,冲破层层障碍。这也就是血色玛莉的魔力所在,不知不觉中,悄无声息中千里血刃。
"和我说说你留学的故事吧。"我赶紧转移话题。
"倒也稀疏平常,开始觉得挺难的,后来也就渐渐习惯,和国内没啥区别了。"
"是在哪个国家?"
"德国的汉堡待过一段时间,之后便变换不同的地点了。"
"Guten Tag!"
"Tag,你也会德语啊。"
"略懂略懂。"我在虚空中抚虚作孔明状,还不时点点头。
"Dann,koennen wir Deutsch sprechen?"
我轻轻摇头,其实我就只会那一句,其他她说的东西,一个单词都不明白。
"那好,好久没有用过了,怕是说了还会被你笑话来着,说是待过德国还只说的这般。"
"已经比我强多了。"她确实比我强的不是一星半点,我看那有一个银河,亿万光年的距离。这个我说的确实是大实话。
"来杯德国黑啤。"说着她向酒保示意。
"Kulmbach可以吗?"
"可以。"
"这款在我们店里是热销款,欢迎品尝。"说着将近三十公分长的瘦高腰线的啤酒杯递给她,奶白色的酒沫,配上黑巧克力色的啤酒,却也是有别于一般喝的青岛似豪爽的啤酒,更偏向一种小资的情调,国人尽皆对资本主义的奢靡之风崇尚至极。
"味道确实不错,这焦香麦芽和黑麦芽的比例放的刚刚好,烘培的方寸和酿造的工艺上,也是极好的。"喝完她可爱的舔下唇上留下的酒沫。我微微点头,暗道这小姑娘对酒的认识还真心是有一套,不由得刮目相看。
"想不到你倒对酒挺有研究。"我说道。
"平日里也会在家里放几瓶酒,闲来无事,喝几杯也无妨。"她道。
说着,点唱机里缓缓放出老鹰乐队的《Hotel California》-加州旅馆,特有的沙沙的手摇节奏中,似乎传来很遥远地方的一种呼唤。我不禁跟着哼起来:
On a dark desert highway cool wind in my hair
Warm smell of colitas rising up through the air
Up ahead in the distance I saw a shimmering light
Head grew heavy and sight grew dim
I had to stop the night
There she stood in the doorway
Heard the mission bell
I was thingking to myself
This could be Heaven or this could be Hell
Then she lit up a candle and she showed me the way
There were voices down the corridor
I thought I heard them say
Welcome to the Hotel California
Such a lovely place
Such a lovely face
。。。。。。
"有时候就在想,真的有一个人会在你不归旅途中,点一盏孤灯,等着给你指出一条明路。"唱毕,我感叹道。
"那个人,一直都在。"
"在哪?"
"在你心里,只是你在心之图中,是否能够找到那个海角点燃的那盏灯塔闪烁的指引你前行的灯。"她一饮而尽,眼中闪烁着一种从没见过的光芒,似乎从那炯炯双目中,隐藏着可以打开潘多拉宝盒的钥匙,只是在找到它之前,蒙上了太多的迷雾,以至于我很难找到我需要的那一些东西。
"每个人存在于世,都有各自的使命。只有走到终点,才能知道最终的宿命是得到一个怎样的东西,No matter what the end is,go for it。(不管最终的结果是什么,追逐他。)"她继续说道。
"或许拼搏奋斗了一生,你所得到的,只是你曾经拥有却失去的东西,比如快乐和简单。"我这才认真观察她,发现她的侧脸有种说不出的东方韵味和西方结合的美,吧台暖黄的射灯在她的脸上洒下一片阴影,不知道那片阴影下掩藏的是什么东西,突然很想知道,她这些年在国外都经历过怎样的事情,她在这个世界上怎样存在着,将来会遇到怎样的际遇。
"钢铁、电气与互联网,最终都会泯灭在时代的洪流中,只有这个空间本源的东西,能够长存着。"她说道,拿起老旧吧台上我的万宝路香烟。
"不介意抽你一支烟吧。"她说着,缓缓点燃,似乎料定我不会介意她算是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接着做自己那瞬间想做的事情。
"当然不介意。"我其实是很喜欢看美丽女子抽烟的样子,说着我也点起一支烟抽起来。
"你听说过冷酷仙境吗?"她被自己吐出的烟圈熏的半睁开着问我。
"你是说村上的冷酷仙境与世界尽头?"
"他只是把我们世界描绘出来而已。"
"你能回来到现实世界,还真是庆幸。"
"当你徘徊在两者之间的时候,就不会这么想了。"
她似乎陷入沉思,香烟积蓄三公分的烟灰都未曾察觉。
"很想念家门口的那片海,蓝的发绿,发紫。每次能听到海浪的声音,都能很安稳的睡着。只是好久都没能安静的睡一场觉了,记忆总会一点一点的模糊,只有在梦里,你才能找回你真正世界里原本的样子。可这城市里的声音,会打乱人的节奏,慢慢你的频率就会被强壮的鼓点淹没,你也就成为这鼓点的一份子,甚至会加强这鼓点的密度。而你梦中真实的世界,却被这镜花水月的喧嚣,渐渐磨灭,一点不剩。"她接着说道。
"可能真的每个人都有一个不能和任何人说的自己的世界,只有在那个世界里,你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对了,能知道怎样称呼你吗?"
"叫我思延吧。"她答道。
"我叫东方未明,很复古的名字吧,在古代,我可是一名侠客,仗剑天涯,很洒脱吧。可现实中我只是一个下班后在酒吧喝酒的着芸芸众生的一个。"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和她讲这些东西,只是觉得她有一种很强烈的吸引人的东西,不自觉的就想靠近说出自己内心平时不想说的话。说实在的,虽然她的衣着透漏着她生活在一个很殷实的家庭里,或者说是很富有的家庭,却低调的穿着很多量身定制的服饰,而这些都要拜我那位时尚设计师的前女友所致。细细打量,却总感觉出一丝异样,她身上拥有着一种与生具来的空灵的气息,这些身外之物,总感觉是累赘。
"其实,你是很特别的人,只是一直不知道而已,"说着,她指节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击着,滴 滴滴滴滴,滴 滴滴滴 滴。。。。。。我突然发现这些是摩尔密码,而这也是我从小就记得的一种最简单的密码方式,很喜欢在上课传纸条用的小把戏,却在这里派上了用场,我默默记下她敲击的信息,是一串11个数字组成的字符串,难道是留给我了电话号码?
"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希望下次有缘再见,记住你终将不是一个平凡的人。"她说着,便转身离开了酒吧,昏黄的背影将鲜红的露肩公主装,染成了红褐色,一会便消失在门外的灯红酒绿中。而我居然连再见都未说一声,因为脑中确是如闪电般被击中了。因为那串数字,竟然是我详细的出生年月日,19808282222,我的生日,精确到了22点22分,一分不差。这也是我父母告诉我的,还戏称,这也是你二了一辈子的缘故。
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么详细的我的生日,或许我的生活在这一串字符敲击的滴滴答答的声音中,霎那间被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