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鱼海棠》的最后一幕:湫的灵魂从布袋中飘出来,灵婆望着他,缓缓说道:“以后你就接替我了”。
海浪一波一波拍上沙滩,又一波一波退去,像是海天尽头的夕阳正把渔网一般的海面缓缓收拢起来。椿踏着浅浅的海水一步一步走向鲲,海风吹拂着椿的头发,阳光拉长了她的身影。
从此椿和鲲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我想这童话便是童话的结局。
湫呢?
湫化作了风,化作了雨,化作了椿脖颈上的那个面具挂坠。
湫对椿说:“相信我,我们一定会再次相遇”。原来是这样的相遇。作为交换,湫的灵魂留给了灵婆,成为了灵婆的接班人,在海底永永远远地活下去,伴他一生的会是一本生死簿,几条黑猫,一屋子鱼缸中的人类灵魂和无数孤独的日日夜夜。“像星星那样永远的爱”,这是湫对椿的爱。
从发现椿的秘密到愿意以命换命,从守护椿到守护大鱼,从偷取龙神面具到化作风雨,湫一直紧紧跟在椿的后面,看着她为鲲的长大而欣喜,为鲲的处境而悲伤,为鲲的离去而痛哭不已。“你的什么样子我都见过,你笑的样子,你生气的样子,你伤心的样子,你尴尬的样子。我喜欢看着你。”椿只是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吃着湫为她烤熟的红薯。
我不相信这样的爱情。
有人说,这是命中注定,湫爱上椿,为她付出一切,椿同鲲两情相悦,最后结局美满,两人永远在一起,湫的结局是怎样已经不再重要,湫在椿的生命中永远是个配角,一个不能令她快乐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令她快乐的人。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我以前也是这样想的,傻傻地唱着“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傻傻地等待一个人出现,同他生死与共,山盟海誓,永不分离。只是我等了二十年,他还未出现,我开始了怀疑。
我的目光渐渐移向身边的人。我的父母亲没有这样生死相依的爱,他们时而唠叨、争吵,时而相互体贴,母亲看不起父亲唯唯诺诺的懦弱,父亲不习惯母亲张口就叉腰大声讲话的火爆脾气,然而他们依然相伴至今,只是为了我和姐姐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不是所有人都能在短短的一生中遇见那个传说中存在、按理来说应该存在、命运之神安排之下而存在的另一半,不是所有人都会经历生离死别、飞来横祸的痛苦与悲凉,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指引之下循光而进,轰轰烈烈地经营一个无悔的人生。西南村深夜收摊的阿姨,家里不一定就有一位深爱着她的丈夫举着一个手电筒在路口焦急地等待着她的归来;酒吧里整夜醉酒不醒、熙熙攘攘的失意人群,不一定就遭受了晴天霹雳般的足以毁灭人生的打击;早起斗志昂扬的青年不一定就能实现他遥遥无期指点江山的远大理想。都是我们臆想出来的伟大、精彩和不朽,怎样算是命中注定,怎样算是同命运博弈?同命运博弈能否算作一种命中注定?毕竟,没有人知道在宇宙这盘棋中,每一个棋子原来的人生轨迹。
椿和鲲历经恩仇苦乐,最终走到了一起。人的一生如同大鱼在海中的行进,在大海中的遨游却是按着一定的旅途轨迹。然而,不是所有的大鱼都能在穿越大海、游向天际的旅程中同另一条大鱼相遇,大多是草草结伴而行,或是不愿将就地孤独到底,这样的大多数,没有多少当年的故事可讲,没有心里郁结不解的心结,没有爱上了便永远放不下的人。这世上,平凡人是大多数,不仅仅在经历上平凡,在思想上平凡,也在想象中平凡。也平庸。无可改变。
既是如此,我们还在奢求等待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