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多,坐在书桌前,对着电脑屏幕昏沉欲睡。手机忽然亮了,传来一条消息:明天参加XXX老师的追悼会。瞬间,脑海中“轰”地一声,如一道惊雷在夜空炸开,令我困意顿失。我简直不敢相信,也不愿面对如此现实。毕竟前两天还看见这位慈祥善良的老师在操场舒筋展骨,不料隔了一个周末,便是阴阳两隔!同事电话打了过来,我俩自然唏嘘一番,感叹人生无常。躺在床上,我辗转反侧,如何也无法入睡,睁眼闭眼间,总浮现出这位老师的音容笑貌。虽然同她不在一处办公,平日却也时常碰面,两人都会热情地打个招呼。她在教学岗位奋斗了几十年,算是单位资历最老的了,收入颇高,且过两年便可退休,迎来舒适清闲的生活。然而,这一次的意外,让她的生命戛然而止,就像是火苗,一瞬间被风熄灭,永远地在黑夜中熄灭。她的故事有着那样美好的开端,结局却是无法弥补的缺憾。
想起那年大一,我怀揣沉甸甸的梦想,来到南方一座潮湿的山城。开学一月余,正赶上校庆,全校歌舞升平,人人沉醉不知归路。况且,大家刚跳过高考的藩篱,只想自由地、痛快地跌在梦想的棉花糖上,潇洒时光。然而,每一次觥筹交错的宴席上,总会有孤独者黯然离场。就在那个凄冷的、浓雾阴沉的早上,隔壁一位同学,因酒精中毒身亡。准确的说,他是夜里挣扎着离开的,只不过同宿者竟无一人察觉。直到早晨,大家稀里哗啦洗漱一番,兴致勃勃地要去上课,却看到他仍睡得深沉,而且真的是过于深沉了,如何也叫不醒。摸一下,身体早已凉透。他的父母从东北迢迢赶来,双腿瘫软几乎跪下,众人只能背了上下楼去。那撕心裂肺的哭喊,传遍楼道,响彻校园。我想,即使是一个重度失忆症患者,也必然忘不掉此情此景。我时常感慨,他还未体验大学时代的美好,就转身离开了,生命的钟表永远指向十八岁。几年大学生涯,总有同学因为种种原因缺席了人生,可不论是哪种方式的离场,在如此年纪,都会留下无尽的遗憾,令生者悲痛。
加缪在《局外人》里,借助死刑犯的口吻说;“有朝一日,所有的其他人无一例外,都会判死刑,幸免不了。”不只是人类,世上的每个生灵都遵循着生老病死的寻常规律,无一幸免。即使是耀眼夺目的太阳,也终有一日会壮观地毁灭,吞并我们这颗华丽的星球。我曾跟朋友开玩笑,说人生就像地里的麦子,一茬茬地长,再被一茬茬地收割。当个体生命逝去,他的一切都会被风逐渐吹散,直到世上再也没有人记得他的盛宴。他来到过这个世界,却又像从未来过。也许这是一场“西西弗斯式”的徒劳,可对于整个人类,却正是借助了这样前仆后继、飞蛾扑火的精神,才得以一代代生息繁衍,奔腾不止。
没有生之绝望,何来生之热爱。结局也许流露出难以抉择的失望,可故事的过程同样精彩。即使发现了残酷的真相,我们依旧赤城而坦然,这才是凛凛的英雄主义。因此,不必担忧生命将在未来某一天逝去,不如默默相信,仍有足够的运气迎接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