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一个偏僻落后的小村庄,最有趣的事要算娶媳妇嫁闺女了。
不管哪家要办嫁娶喜事,族亲都要来帮忙做酒席。东家会叫做菜比较好的一个族亲担任主厨。主厨拟好菜单交给东家去置办,东家买好所有菜品,其他族亲会自觉来帮洗菜,切菜,到各家去借盘和碗,借吃饭的方桌,长条凳。散席后的战场也是大家一起拾掇。还会请一个懂得风俗规矩的,说话有份量的长者来定嫁娶那天的程序。
如果是嫁女儿的话。男方从西面到大门口。然后拿出女方指定的给帮厨们的烟和红包。接着就是挤门。男方会先礼后兵。先从门缝或门上檐的窗口递进些红包,请女方守门的年轻壮汉开门。女方不会轻易开门,会向男方一而再再而三的要红包。其实男方把预备的红包全给了女方,女方也不会开门。这表示女孩不是那么容易娶走的,金贵着呢!男方也不打无准备之仗,是有备而来。新郎会叫上好多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等红包全上交之后,还不开门就得“兵”了。年轻人上前喊着号子齐力推门,打算强行把门挤开,也有抢亲的意思,表示娶女孩的决心。
乡下的大门很厚重,里面两根门闩一插,守门员死抵着门板。如果门够结实,任凭外边儿的人挤了半天,还是挤不开的,看着就要冷场了。男方娶亲队伍里主事的一个长辈就会出来给女方主事的长辈咬咬耳朵。懂礼的女方主事的就会拍拍门说:“差不多了,他们路远,等下会耽误吉时。”。这时里面的人就会拉开闩子,向征性的抵着门,外面人用力一推,门,算是挤开的。
如果大门不够结实,受不住里外的推挤,那,门是要废了。通常,很多人家嫁一回女儿要重新换一次大门。尽管挤门娶亲对大门破坏性极强,但大家都是高兴的。
如果遇上女方主事不懂礼,而大门又极其结实,那,这个迎亲就尴尬了。
央哥最喜欢参加迎亲送嫁队伍。村西头大伯家的二儿子娶媳妇。央哥争着要跟着其他叔伯哥哥一起去接新娘。迎亲多个人少个人没关系,所以母亲就许了。
婚车是大伯家亲戚开来的一辆桑塔纳,新郎的头发全部往上往后梳,然后用发油抹得油光油光的,村里人笑说,苍蝇爬上去都会摔死。脸上还抹了红烟脂,居然嘴巴上还有。居说这是化了妆。胸前别着一朵吊着写有“新郎”飘带的小塑料红花,手上捧着一束红的,黄的,紫的塑料花,说是城里都兴捧花。神气活现地坐车副驾驶室。
婚车后面紧跟着一辆农用车,车上放几捆干稻草,坐着敲锣打鼓的一群年轻小伙儿,他们还肩负着挤门的重任。一对唢呐朝天介响。一个堂哥在唢呐与鼓,铙钹的伴奏声里使劲摇晃手里举着的鲜红的旗帜。
央哥和挑担们(挑担里是按女方要求准备的烟,鸡,鲤鱼,蹄花,爆竹等)坐在第三辆农用车上的稻草堆里。央哥听到锣鼓声,唢呐声,还有前面车上飘来的嬉笑声兴奋地几次爬起来,抓住车边框,站到车头边喊着一个堂哥的名字。不过她的叫喊一留出嘴巴就被跟她一样兴奋的风吹散了。
第四两农用车上没坐几个人,因为,那车是用来装女方嫁妆的。每辆车头都贴了个大红双囍字。
八十年代中期,这样的迎亲阵容在那个破小的偏僻村庄,算是相当豪华的了。
这天的天气很给力。下了近半个月的雨天转阴。虽然,腊月的寒风扫在脸上像刀子划过,但是,坐农用车的迎亲队伍免去淋雨的危险加之心情激动,个个热血沸腾,哪里还有寒冷。
到了,所有人下车,各负其责,跟着新郎走向新娘家。小伙子们一个个撸起袖子,把锣鼓敲的震天响。很多村里人出来凑热闹。新郎见到村里人就点头散烟,脸笑的跟朵花儿似的。一句句恭喜,祝福,装进了新郎官的心里。
没有经验的新郎官怎么都没有想到,要把媳妇娶回家竟然是一场战争!而且是一场失败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