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

一只大约和一条大狗一样大的蜥蜴趴伏在凹凸不平的土地上，一点点地往后挪动，四只爪子在地面上划出浅浅的痕迹。它后背上的一块块鳞片隐约发出淡绿色的光芒，足以照亮它身体周围一到两平方米的空间。一道长长的疤痕从它背上显露出来，从它的头部末端一直蔓延到它的尾部，流出蓝黑色的血。

叶恒远没有追它，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注视它。他可以确定，它就是呼唤自己的那个未知生命体。这种蜥蜴是他从未见过的一种变种灵兽，很可能是在生长或者进化的过程中因为某种原因产生变异，导致体内凭空产生一丝龙族血脉，从而导致外皮上长出类似龙鳞的鳞片。在这一点上，他见过的魔音妖蝠和它很类似。他能看出，它刚才一定是受到几只或一群其他种类灵兽的围攻，从而身受重伤，只能凭借肉体力量勉强移动。之前向几个不同方向逃窜的那几股气息，应该就是围攻它的灵兽。那些灵兽的修为同样不高，因此，它们都已经被他释放出的气息吓跑。

“嗡——”

正在这时，微弱的鸣叫声从他背后释放出来。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后心处传来一阵灼热感。这种灼热感，像是微灵核在吸收，不，应该说是在引动他武灵中的龙纹的力量。灼热感迅速地沿着他的躯干往全身各处蔓延，延伸到他的整条右臂，再延伸到他的右手掌心。一团淡淡的白光从他右手的手背上释放出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右臂，向自己面前的蜥蜴张开右掌。

蜥蜴的躯体立即剧烈地抽搐起来，断掉半截的尾巴也开始来回扑腾。丝丝缕缕的青灰色气流从它身体各处的鳞片中间的缝隙释放出来，如同潺潺溪流汇入大河一般，融合成一股气流。青灰色气流瞬间翻卷而上，融入叶恒远的右手掌心之中。

“这……”

叶恒远立即被吓到，猛地往后方连退两步，用力深呼吸，让自己重新变得清醒。他感觉到，身上的灼热感已经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舒畅的感觉。而且，自己的整条右臂都有点凉丝丝的。他忍不住抬起右手，先看向自己的手背，再看向自己的手心。自己右手手背上的淡白色龙纹已经消失，掌心里的龙纹图案也正在发生变化。龙纹图案的边缘部位渐渐变成略微带一点灰的深青色。整条龙纹渐渐融入他的掌心之中，消失不见。

“原来，你的龙纹中蕴含的力量，是吞噬。”淡漠的声音从后方的树丛里传出来。

叶恒远猛地转过头，向自己来的方向看去。他完全没有感知到，有人跟在自己身后。

李文信缓缓地从两片树丛中央走出来。他不慌不忙地释放出一颗银色光球，照亮方圆十米之内的空间。

“你别紧张，小远。我没有跟踪你。”

叶恒远长呼一口气，没有立刻回答。他不是傻子，自然能够想到，李文信已经看到他的龙纹力量被引动的全部过程。

“我只是睡不着觉，出来转一转。”李文信的语气仍然不咸不淡。

“呵。”

叶恒远挤出一丝笑容，淡笑一声，缓缓地往右边退后两步，双脚不由自主地在草堆中间的一片土地上方磨擦两下。蜥蜴已经死亡，整个躯体上下冒出强烈的血腥味，表面的绿光也已经熄灭。

“你平时都到灵兽森林里面散步吗，阿信哥？”

“都是些低阶杂碎灵兽而已，没什么问题的。不过，我不得不提醒你，吞噬这种力量，可能会给你惹来麻烦。”李文信坐到一段倒在地上的枯木上方，抱起双臂。

“我知道。”叶恒远点头。

“这是雷曦告诉你的吧？我能看出来，你肯定是无意中才激发出这种力量。而且，你刚刚才掌握它不久。”

李文信的语气仍然很平静，就像是在说一件毫无价值的事一样。即使没有那颗照明的光球，叶恒远也能够看清，他脸上仍然是那一副淡漠的神情。

“最重要的是，你本不想轻易使用它。你的本性不坏。何况，就算你没吞噬这只龙鳞蜥蜴的力量，它自己也会死掉。还不如让它变成你的力量的一部分。”

叶恒远扭过头，向龙鳞蜥蜴的尸体挥手。龙麟蜥蜴尸体上冒出的血腥气息瞬间被气流吹散。两道碧光从他眼底闪过。他瞬间将自己的灵力感知范围释放到最大，迅速地探测方圆数百米之内的环境。周围没有其他任何生命体。之前潜伏在四周的各种夜行类灵兽都已被他和李文信释放出的灵力波动吓跑。可以肯定的是，这片森林里绝对没有强大的猛兽，也没有群体数量庞大的灵兽种群。小镇的方向已经没有任何声音传来，只有一片静寂。

“呵。”

李文信冷笑一声，用眼角的余光看向已经干瘪下去的龙麟蜥蜴尸体。

“雷曦倒是挺渴求这种力量的。只可惜，她的凤纹的品级似乎比不上你。这意味着，她无法掌握这种能力。天赋这种东西，可遇而不可求。”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叶恒远没有回头。

“没什么。只是睡不着，想稍微活动一下。”

李文信突然站起来，身体表面释放出一层近乎透明的光晕。这光晕不算耀眼，但也足以照亮方圆十几米之内的空间。

叶恒远猛地变得警觉起来，扭过头，紧盯住李文信毫无表情的脸。黑漆漆的枝叶在微风的吹动下来回摩擦，发出刺耳的响声。

“你现在，应该也睡不着吧？”李文信有意识地放慢语速。

“要陪你切磋吗？”

叶恒远脸上带着笑，双拳却已经握紧。此时此刻，他不可能听不懂李文信的意思。

李文信微微眯起双眼，开始有节奏地释放出高纯度的虚无属性灵力波动。

叶恒远双脚猛地一蹬，向后方跃起，双臂在胸前交叉，肘部亮起强烈的碧光。一道无形无色的灵力波瞬间击中他双臂中间的交叉点，将他的身体击退好几步。他猛地张开嘴，向李文信喷吐出一口清气。在他的灵力作用之下，气流瞬间凝聚成两个斗大的青色拳头状气团，打向李文信的左、右两侧。青色的龙形虚影从他背后显现出来。

“好！”

李文信提高嗓音，嘴角略微往上一翘。他挥舞双手，在自己胸前画出一个半透明的灵力圈，随即将左手往上一挑，右手往右一抹。他的双手掌心同时冒出火焰状的浅灰色灵力波动，整个人释放出的气息骤然变得强烈起来。两个青色的“拳头”像是被黑板擦擦掉的粉笔字一样，被半透明的灵力圈限制住，再悄无声息地被一道灰色灵力波动抹掉。另一道灰色灵力波动划破夜空，径直轰向叶恒远的面门。

叶恒远双眼一瞪，身体用力往后挣，落回到地面上。一颗空气弹命中李文信发射出的灵力波，将其炸碎。空气弹爆炸的力度恰到好处，几乎没发出多少声音，只是震落周围一圈树木上的几片树叶。他身影一闪，瞬间化为三道一模一样的身影，本尊和两道分身表面各蒙上一层朦胧的青绿色光幕。三道身影分别从三个方位向前冲锋，分别攻向李文信的正面、左面和右面。

“呵。”

李文信又冷笑一声。几道长条状的灰色影子从他体内冒出来，一闪而逝。叶恒远释放出的两道分身立刻消失不见。他修长而略有些宽厚的左手紧紧抓住叶恒远打向他心口的右拳，强烈的灰色火焰状灵力开始吞噬叶恒远右拳上冒出的青光。也在这一刻，他右手也凝聚成拳，身体往左后方侧歪，右臂迎着叶恒远直冲过来的躯体硬上，一拳打向叶恒远露出来的左胸。

“喝！”

叶恒远低吼一声，左腿和右臂同时发力，左腿弯曲，左膝向正上方用力顶，右臂则用力往回收，企图摆脱李文信的手。两道龙纹图案同时从他左腿和双臂表面释放出来，强烈的气流差一点撕破他的衣袖和裤腿。

“砰砰”两声响起。两人同时向后退。李文信后退三步，叶恒远则后退八步。

“呼……”

叶恒远用力呼出憋在胸口的浊气，再用力拍打胸膛，让自己的气息重新平静下来。他看到，李文信仍然无比平静，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按理说，相对于他第一次见到李文信的时候，他们两人之间的修为差距已经算不上很大。但是，李文信带给他的压力却出乎意料地大，比雷曦带给他的压力要大得多。

“挺不错嘛。还能强行挣脱我的束缚。”

李文信露出带有几分满意的表情，看向叶恒远的双眼。

“看来，你对龙纹力量的掌握和运用，比我想象中还要强得多。”

“你没用全力。”

叶恒远抬起手用力拍自己的两只袖口，把袖口上沾到的一点沙土拍掉。

“那是当然的。我要是用全力，你就会受伤的。而且，你也没发挥出自己应有的力量。因为，我刚才的行动，刚好命中你的两个要害。”李文信说。

“要害？”叶恒远又后退一步，声音似乎变得更加低沉一些。

“就是你的防御能力，以及反抗束缚的能力，”李文信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嗯。”

叶恒远转过头，向他来的方向看去。小镇的方向仍然是一片寂静，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只是有好几股气息还在涌动。不用问也知道，那是同行的精英灵师团团员们在修炼。

“我知道，防御能力是你的先天短板。所以，你才会选择主修以攻代守的战法。不过，如果缺少反抗束缚的能力，你将来可能会面临更多的致命危险。”

李文信抬起脚，把龙麟蜥蜴的尸体从地面上踢起来。龙纹蜥蜴的尸体当即被翻过来，相对柔软的下腹部展露在空气中。

“从这一点来看，我觉得，你应该适度地使用你龙纹中的吞噬力量。那可以很快地提升你的抗束缚能力。”

叶恒远点点头，没有立刻回话。他知道，作为虚无属性灵力，也就是空间力量的掌控者，李文信最擅长的战法之一，便是束缚对手。

“话说，学院现在都不怎么培训学员的抗束缚能力吗？我上学的时候，似乎还有专门教这一门课的教员。”

李文信略微低下头，注视叶恒远的脚边。土地上露出两道长长的划痕。这两道划痕几乎一模一样，就连深浅都是均匀的。

“嗯……是吗？也许……是我有点疏忽。”

叶恒远点点头，抬起手，轻轻挠头。他表面上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内心却一下子放松很多。他自己清楚，李文信的话只说对一半。他并非完全没经受过系统的抗束缚训练，只不过，选的课时相对较少而已。刚才，他十分费力地挣脱李文信的手掌的原因，只是两人之间的修为和实战经验的差距。他随时随地都记得师父叮嘱自己的话：无论在谁的面前，都尽量不要轻易暴露自己的全部实力，除非遇到致命的危险。

“好了。我们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李文信沿着来时的路缓缓往回走。叶恒远跟在他身后，却故意和他保持一段不算远的距离。他感到身上又有些灼热，却没有一开始时那么严重，只是用力地做深呼吸，呼出自己体内的热气和浊气。

天很快便亮起来。众人继续向北方飞行。

十八名精英灵师团团员仍然组成战阵，将三名灵使围在中央。为加快赶路速度，厉行和尤靖决定直接使用箭矢阵。全体精英灵师团团员也都将自身速度提升到最大。叶恒远也开始释放微灵核的力量，帮助所有人调控气流，并降低气流的阻力，从而辅助大家加速。冷寒似乎仍然对全速赶路有点不适应。但是，他没说什么，只是闭上双眼，争取让自己适应周围的中阶灵师们的速度和灵力运转方式。

渐渐的，空中的各种鸟类灵兽的数量逐渐增多。李文信不得不也释放自己的微灵核的力量，将自己和身边所有人的气息全部、彻底地屏蔽掉，使所有的中低阶灵兽都完全无法通过灵力探测来感知到他们的存在。厉行随即命令全体人员再次向高空攀升，一直攀升到大部分中低阶鸟类灵兽的飞行高度之上。

“三位灵使先生，我们现在的飞行高度足以避开绝大多数拥有飞行能力的中低阶灵兽。您几位应该不介意长时间在这种高度飞行吧？如果有困难，我们可以提前找地方休整。”

厉行的声音直接通过传音术传到三位灵使的耳朵里。尽管有叶恒远的微灵核来引导气流，普通的说话声仍然会被周围的风声完全压制住。

“不介意。”李文信淡淡地说。

叶恒远也轻轻地摇头，示意自己完全没问题。他能够感受到，长时间的高空飞行对他体内灵力的消耗是很大的，远远不是他之前执行任务时的消耗能够相比的。而且，让自己的灵力运转速度跟上这么多修为高于自己的人的速度，也不是一件好受的事。只是，他体内的风属性灵力先天就是最适合飞行的灵力，因此，他还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完全无法适应的地方。

冷寒没有说话，只是略微有点用力地咳嗽两声，随后又扭过头，向下方看去。他的表情变得不太好看，有点像是想吐但又吐不出来的样子。他看到，下方大地上的河流开始变得越来越多，就连四周的空气也略微变得更加湿润一些。很明显，他们已经到达湿润气候区。

“冷兄，你怎么样？有什么事吗？”叶恒远扭过头，向冷寒传音。

“呃……我没什么事。”冷寒有点费力地睁开眼，摇摇头。

叶恒远没有再看他，只是向前看。在他眼中，前方的大片云层渐渐地发生变化，由淡白色渐渐转化为很稀薄的浅蓝色，像是某种冰的颜色。即使是他的眼光，似乎也难以穿透它。云层中似乎蕴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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