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立夏把张艳艳领到自己家吃了午饭,然后就跟着立春又来到卫生所。立春没工夫和她俩闲聊,卫生所屋子里有好几个打针买药的等着她。她一边不动声色地服务着这些乡里乡亲,一边在心里琢磨这个杨亚飞到底有多出色。二妹一向心高气傲,她看上眼的人可不多,或许真的是自己的缘分到了?
立夏和张艳艳哪里能在屋子里呆得住?两个小姑娘一会儿站在院子里一棵柳树下,东张西望地瞧着,一会儿又蹲在地上拔草叶,拨腻了草叶又去掐旁边花坛里的凤仙花,简直就像两只热锅上的蚂蚁,又可笑又可爱。
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过来,但不是杨亚飞,而是吴名。最近他简直是长在了桂家村大院了。
“讨厌,他来捣什么乱?”立夏恨恨地说。
“他是谁呀?”张艳艳问。
“乡派出所的,总在这晃悠,恐怕也是冲我姐来的。”立夏皱着眉说,“差不多我每次来卫生所都能看见他,油嘴滑舌的,专会跟女孩子说好话套近乎。”
张艳艳上下打量了吴名一遍,“他长得挺不错的呀,个头也高,又有好工作。”
立夏厌恶地把手中的草叶花瓣扔掉,“就他那德性根本配不上我姐。不过,我们不能让他搅了局,杨亚飞来了要是看见他,不一定怎么想我姐的,我得想办法不让他进屋。”
说着立夏便直起身喊道,“嗨,吴名,到这边来凉快凉快呗。”
吴名看见是立春的妹子叫他,便高兴地过来了。
“哟,未来大学生,在这干嘛呢?”
立夏显出空前的热情,“吴名,反正你也是闲着,跟我们聊聊呗。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朋友张艳艳。”
吴名看了看张艳艳,笑说,“哎哟,不说你们周家的女孩长得好,就连交朋友都交这么养眼的呀?”
吴名的嘴很甜,夸得张艳艳从心里笑开花。
吴名又转向立夏,“不过,你直呼我的大名可就不对喽,你该叫我吴大哥。”
立夏调皮地说,“如果你觉得我叫你名字不舒服的话,那我改叫小吴好了。”
或许是爱乌及乌,或许是天生就喜欢女孩子,吴名并不生气,反而显得很开心,“行啦,行啦,你爱叫什么都行。”
正玩笑间,杨亚飞手捧两个大西瓜出现在村大院里,他甚至没有换身干净衣服,浑身上下沾满了泥巴,头发也很蓬乱,很显然他是从西瓜地里直接过来的。
张艳艳咧了嘴,怎么就没叮嘱他换件衣服呢?立夏倒没紧张,她甚至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让亲爱的姐姐动心。
“你们两个干嘛呢?怎么鬼鬼祟祟的样子?”吴名在旁边看出门道,也向杨亚飞看了一眼。
“这是我们女孩子的秘密,不要瞎打听。”立夏瞪了吴名一眼。
杨亚飞抱着西瓜进了卫生所,不到一分钟就出来了。立夏和张艳艳急了,起身迎了上去。
“杨亚飞,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也不坐会儿?”张艳艳急忙问。
杨亚飞微笑,“我地里还有活呢,哪有时间坐,再说也没什么事。”
“你把西瓜给谁了?”
“给那位护士了。”
“你跟她说话了吗?”张艳艳急得不行。
杨亚飞感觉到了眼前这两个女孩的异常,莫名其妙地挠挠头,“你们干嘛呢?”
立夏捅捅张艳艳,“你跟他回家吧,我找我姐去。”
于是,张艳艳跟了杨亚飞去探听情况,立夏小燕子似的飞进卫生所,吴名也相跟着进去。立春正在给一个老太太扎针,立夏侧面观察着姐姐,没感觉出她的一点点异常。待立春粘完最后一块胶布转回身来时,给了立夏一个灿烂的微笑,然后走进药房。立夏连忙跟了进去,并把意图一起进药房的吴名毫不客气地推了出去。
立春一边整理药品,一边微微笑着,“臭丫头,想听什么?”
立夏兴奋地问,“姐,你看中他了,对不对?”
立春微笑点头。
“说说,说说,为什么?”
立春用手指点了一点立夏,“不做作,真实,自然,还有——英俊。”
立夏高兴地跳起来,“太好了,我就觉得你们一定成。”
立春制止了她,“别高兴太早,人家还未必同意呢。”
立夏立刻把眉毛竖起来,“什么?他还不同意?我看他是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大海有多深了。”
立春娇柔地瞪了妹妹一眼,“你觉得你姐好,人家还觉得?”
“反正我让张艳艳跟着他回去了,他什么态度,很快我就会知道的。哼!小样儿的,他还敢看不上我姐?”
立夏虽然觉得杨亚飞那小子看不上姐姐的机率实在是太小,但也还是惴惴的,受不了药房狭小空间的束缚,又跑出去蹲在柳树底下。她相信,很快,张艳艳这个信使就会飞回来的。
再说张艳艳,跟在杨亚飞屁股后面一路小跑,她实在跟不上他那健步如飞的脚步。
“杨亚飞,你等等我,你走那么快干嘛?”
杨亚飞又向前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回身向气喘吁吁的张艳艳问道,“艳艳,你们搞什么鬼呢?我今天看你和你那同学有些不对劲似的。说吧,你们想干嘛?”
张艳艳却不接他的话,“你说说,你跟那护士怎么说的话?”
“我就说这两个西瓜是张艳艳让我替她拿来感谢你们的,就把西瓜放那了。”
“她怎么说?”
“她说……”杨亚飞诧异地看着张艳艳,觉得眼前这个丫头好像吃错了药似的莫名其妙,但毕竟她从来没有跟他胡闹过,也只好正儿八经地答道,“她说,谢谢,辛苦了,坐下歇歇吧。我说我地里还有活,就出来了。”
张艳艳瞪了他一眼,“你这个笨蛋。”
杨亚飞不明白张艳艳何以说他笨蛋,正色说道,“艳艳,你到底有什么事?就明说吧,这样很不好……”他向四周张望了一下,“我还得回家干活呢。”
“那好吧,我问你,你觉得周护士怎么样?”张艳艳知道再绕圈子也没用,只好直接问了。
“什么怎么样?”
“长得怎么样,人怎么样啊?”张艳艳快要气死。
杨亚飞一笑,“我知道她是二队队长周山的女儿,长得漂亮,人也好,许多男孩都在追她呢。”
“你还知道啊?那你为什么不想着也追她试试?”
“我?”杨亚飞苦笑一声,“那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呵呵,就我这家境,我连想都不敢想。”
“说什么呢?人家立春姐根本不介意穷富,人家只看人。跟你说实话吧,和我一起的那个女孩叫周立夏,就是周立春的妹子,我们俩是特意安排让你们见面的。”
杨亚飞一脸惊愕地看着张艳艳,转而又是一脸的无奈,“你们这俩小孩子作什么妖啊?我这个人虽然没什么好处,但我也知道尊严和体面,我不会厚着脸皮不自量力地去攀高枝儿的,我有我的活法。”
张艳艳急了,“立春姐不是那样的人,是她听我说你的优秀才同意见见你的,她说了,日子是人过的,多穷也不怕。”
杨亚飞扬头向天空望了一望,深呼一口气,“谢谢她的好意,也谢谢你们的好意,只是我只想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将来找一个和我一样的不怕脏不怕苦的女孩子过一辈子,就行了。”
张艳艳毕竟年龄小,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便停住脚步,“好吧,你先回去吧,我再回卫生所一趟。”
张艳艳转过头又跑回了卫生所。这头儿,立夏正心神不宁地在村大院转圈儿,见张艳艳回来了,连忙迎上去,把她拉到墙根儿僻静处,焦急地问,“怎么样?怎么样?他怎么说?”
张艳艳抚着胸口,大口喘着气说,“不……不那么乐观。”
立夏心里咯登一下,“怎么啦?不会是他狗眼朝天没看上我姐吧?”
张艳艳摆着手,“也不是没看上你姐,他的意思好像是有点自卑,因为家里穷,觉得配不上你姐,他说他不想攀高枝。”
“嘿,小子自尊心还挺强。”立夏叉起腰,“你确定杨亚飞不是没看上我姐?”
张艳艳想了想,“我确定,他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连想都不敢想。”
“好的,”立夏拍拍张艳艳肩膀,“你的任务完成了,先回家吧,改日言谢,我就得看我姐啥意思了。”
张艳艳骑上自行车回了家,立夏赶紧回到药房,又把倚在门框上的吴名推出去,关上门对立春说,“姐,有信儿了。张艳艳回来了。”
立春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目光,“他说什么?”
立夏叹口气,“他说他连想都不敢想,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立春的眼神黯淡下来,“我哪里是什么天鹅?他一定是没看上我。”
立夏拉住姐姐的手,“张艳艳确定,他不是没看上你,就是觉得配不上你,怕将来咱们家人瞧不起他。”
立春眼里渗出了晶莹闪亮的东西,“是吗?”
“姐,这种事就看你的了,如果你真看上他了,就主动出击。或者说只要你确定不嫌他穷,不怕将来跟他吃苦,你就主动找他谈,我来帮你。”
立春看看妹子,轻轻笑了,“你个小鬼头,倒像你是我姐似的。”
立夏跟姐姐从小感情深厚,她希望姐姐比谁都幸福。同时,她又是一个极开明的女孩子,也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对爱情充满了浪漫的幻想。她读过许多浪漫的小说和诗句,在她年少的心里,对爱情的看法是,只要爱了,哪怕跟他去要饭,也是幸福的。因而,她并不觉得经济条件在爱情里有多重要,再说,跟了杨亚飞,也还不至于去要饭。有房有地,姐姐还有手艺,那日子,慢慢不就过起来了?但见姐姐真的对那个男孩子动了心,眼泪汪汪地,好不让人心疼!于姐姐来讲,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啊!这样难得的缘分,怎么能因为杨亚飞的自卑而无始无终呢?为了亲爱的姐姐,立夏决定,豁出去了,她要亲自找杨亚飞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