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TVB有一部电视剧叫《潜行狙击》,里面的一位情报科小探员叫杨立青,绰号蜡青。他的左边脖子上纹着一个“靖”字,当然你也可以把它读成“立青”。他的表情有点拽拽的,看似吊儿郎当,但在关键问题上又总能拎得清。他有着西方文化的特立独行,又有着东方文化的谦逊。
2017年的夏天,因为一档综艺节目,这个人在中国大陆迅速走红,人们才开始知道“原来他叫欧阳靖,是一名嘻哈歌手,而且是一名业内地位很高的嘻哈歌手。”
因为语言障碍,欧阳靖在节目中的表现不能说得上很出彩,但他却很好地完成了作为一个精神偶像的任务。不是作为观众的精神偶像,而是作为节目中那群年轻嘻哈歌手的精神偶像。由于若干年前他与黑人说唱歌手的那些经典battle,才让人们知道,在说唱领域,黄种人也能行。
即便如此,自嘻哈音乐传入中国大陆起,就一直没有被主流文化完全接受。嘻哈音乐在美国产生之初,它就带有浓浓的美国街头色彩,不可避免地涉及暴力、色情、毒品。在传入我国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做嘻哈的年轻人们除了学习音乐技巧之外,也吸纳了很多美国街头的不良风气。
在人们的印象中,嘻哈歌手就是一群“穿着oversize服装、戴着大金链、脸上挂着怼天怼地表情”的人,这与中国人从小受到的教育是截然不同,甚至是相抵触的。而且国人普遍习惯了流行音乐,对于嘻哈的音乐风格,接受起来也会存在着天然的障碍。
于是,嘻哈音乐就这样在大陆不愠不火了将近三十年,嘻哈歌手们长久以来都只能以“underground”自居。可世事难料,一不留神,“嘻哈音乐”就成了2017年夏天最热门的一个词汇。
大家开始谈论嘻哈,专业术语一个接一个,仿佛自己已经是嘻哈界的资深人士。在节目最火爆的那几天 ,各大论坛上三分之一的帖子都是在议论嘻哈,议论某个歌手,或粉或黑,忙得不亦乐乎。
热点的形成都会有其原因。有人说节目的爆红是某制作人的高人气所致,不可否认,这是里面的重要一环。但对于路人观众来说,看偶像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很多男性观众甚至并不喜欢迷妹眼中的高富帅制作人。那么,还有什么吸引着路人观众去观看这个节目?
我身边有很多人从不追星,也不懂嘻哈,但他们却非常喜欢看这个节目,每周等着更新,一集不落地追着看。看完之后对我说:“我一点也不觉得里面的音乐好听,我只是觉得好玩,通过看这个节目,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其实,我自己的感觉也是这样的。曾经我不太待见嘻哈音乐,因为我接受不了他们总是在怼天怼地,在我的观念中,这是非常不尊重、不礼貌的行为。可看完节目之后,我发现那只是我自己的狭隘看法,嘻哈音乐不只有怼天怼地,嘻哈歌手们也在用音乐表达自己的态度。而且由于特别的音乐形式,嘻哈音乐的态度表达更加直击内心。
简单来说,这个节目满足了我的好奇心。通过观看节目,我开始重新认识嘻哈音乐,开始知道有这样一群年轻人在做着这样一件事。虽然他们的一些行事风格我还无法接受,尽管我仍然不太懂得欣赏嘻哈音乐,但至少现在已经不抵触,说明这种文化已经被我接受了下来。
嘻哈音乐的爆红,不全是某一位制作人的功劳,也不是某一位嘻哈歌手的功劳。只是它刚好到了能红的节点上,至于综艺节目,则更像是催化剂。
试想,如果这个节目出现在十年前,一样的综艺模式,一样的歌手,一样的当红制作人,嘻哈音乐能否像这个夏天这样火爆?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那时的人们,还没有做好接受嘻哈文化的准备,因为主流文化不允许,因为潮流的走向仍然偏于保守。而现在,随着90后网络文化的形成,自由主义已经是90后的标签。他们不曲服,不盲从,特立独行。他们开始敢于对自己身上的不公平发声,争取自己的权利,与老一辈的气质有着天壤之别。
恰巧,嘻哈音乐的精神也是这样。它能够被年轻人所接受,正因为它的人文诉求与年轻人已经达成一致。或许,大部分年轻人并不会想到这些,但丝毫不影响他们接受嘻哈音乐,因为彼此的精神内核已经悄然重叠,彼此在无意之间被同化。
所以,嘻哈音乐的爆红,实质上是刚好碰触到了时代的G点。
然而,我们早已习惯了热点如潮汐般涨落,迅速涌现,又迅速退去。狂欢终将落幕,最后总会归于平静。我们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了对嘻哈音乐的接纳,并不意味着我们能够对它保持长久的注意力。尽管关注度减弱,但嘻哈音乐发展的土壤已经形成。因为它已经改变了我们的某些固有印象,我们可以怀抱着理性和善意去看待这个事物。接下来的事情,就要靠真正热爱嘻哈音乐的人们去努力了。
在节目结束后,欧阳靖在微博上写了这样一段话:
我相信大家都感受到在这个时候嘻哈在中国是真的很火,但是很火的东西终会慢慢扑灭。如果你问我,我会担心这个事情吗?我会老老实实回答你,我不但不担心,反而我挺期待这个情况。原因就是,在那个时候,当追求潮流那些人已经找到新的兴趣,然后之前好像特别关注这个文化的所有品牌都已经忘了这个东西。那,就是那个时候,我们会看到中国嘻哈的真正发展,能够成为一份子,我真的荣幸。
这就是事实,作为普通路人,当我们的注意力已经被新一轮的热点带走,大浪淘沙后剩下的是真正热爱嘻哈的人,这些人才是嘻哈音乐发展的希望。至于路人们的贡献当然也是不可埋没的,正是他们曾经的关注给了嘻哈音乐良好的发展环境。
说到底,这就是一次潮流与文化碰撞交融的精彩演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