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仁波齐,不是终点
——观影片《冈仁波齐》
那天中午,一个人跑到融汇,本以为会遇到几个和我一样喜欢高原喜欢阿里或者伪装文艺伪装小资的观众,直到距开映最后一分钟走进影院,我向四周望了望,只有我一个人守着偌大的空间,度过2个小时的观影时光。一个人的冈仁波齐注定是孤独的,一如朝圣路上的寂寞坚守。一个人的冈仁波齐是欢喜的,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用顾及周边的环境,一如朝圣路上一步一叩首的匍匐,内心的挖掘与开垦让舒缓的幸福,慢慢加深。
多次去高原,多次走在318国道上,天地是一部巨著,连绵的雪山和从天上走来的江河不只是扉页,它们把去年的雪花运到今年春天收藏,把大地的疼痛压在心底窖藏,它们牵着一缕白云和一床蓝色的棉被,从远古走进当下,走向不是虚无缥缈的未来。
高原不止是一马平川的坦荡,还时常伴有泥石流、塌方、飞石乱溅的危险。高原风光不只是抒情的装帧,还有缺氧、缺水、缺医少药的困惑无奈。多次去高原,我只是肤浅感受了藏地的好山好水,一寸一寸从天上被风掀进海子的高原蓝,晕染慢慢下沉的夕阳和渐起的红云。从高耸的冰川经历亿万年漫溢,夺眶而出的眼泪,还是没能与金线和解。一挥一舞的经幡在风的合唱中团结五种颜色,拧紧的五弦圣音,在一腔真诚的吟诵中略带某些神秘,并盛放一些莲花。
我曾路过红原的瓦切塔林,信徒们正在修建白塔。头上布满白丝和眼里装满血丝的老人一点一滴把经文放进一小块泥里,每次放进去,口中默念一遍嗡嘛呢呗咪吽。似口香糖的泥土,被均匀涂油菜花的金色。阳光正浓,38度的高温溅在老人的脸上加深了高原红的纹路,他们却没有省略制作的过程。专注的眼神加上娴熟的方法,就像为自己修建一座精神的宫殿。一如我在318国道上和影片里,看到的朝圣者,每走七步,双手高举,向着天空合掌,再扣到胸前,身体前倾,双脚和地面保持平行,直到整个身子贴着大地,每一个过程都不会删减,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仪式感的虔诚。
影片中,村民尼玛扎堆,为完成父亲遗愿,从芒康普拉村出发,带领村民前往冈仁波齐朝圣。这一路,全程2500公里,一行10多人历经磨难和艰苦,经历泥石流扎伤小腿和拖拉机被撞,经历孕妇的生产、缺钱的困扰,历经突如其来的风霜雨雪——
他们不抱怨,他们只平静。一如餐风露宿的格桑花,高原说变就变的脸谱经常把花朵的脸吹歪,它们饮尽风寒,内心的坚守抵抗外界的波澜,在暮色四合的草原和绝壁,守住自己的位置,当好天地的书签,复习书本里的内容。
路途中,有个朝圣者保持贴着大地的姿势没有马上站起来,同伴以为对方病了,直到等待眼前的蚂蚁慢吞吞地从身边走过,他才慢慢站起来,继续走七步,再跪下。在他们的眼里,不能因为自己伟大的理想而破坏任何一个鲜活的生命,哪怕这个生命渺小如发丝,可以忽略不计。
路途中,前方遇水滩,是走过还是继续下跪?他们没有犹豫,一个人跪拜后,其余的人依次匍匐前进,包括老人和小孩,淌过他们脸上的有佛光走过的安静,有暮色照临大地的从容,有晨曦扫描月亮湾的平淡,有新叶在树枝上举着双手的欣喜。
路途的遥远,信仰的坚持,他们的膝盖、额头布满凝固的血痂。他们面容安然,内心的湖泊和江山化为简单的线条,俯仰之间是内心的澄澈与精神的漫游。
路,在前方。目光,始终向远方。冈仁波齐,不是人生的终点。终点是用脚步与身体丈量大地的方式,在途中与万物保持和谐的可能,终点是不断修炼自己平缓抵达内心的佛,溢出来的幸福。
在冈仁波齐脚下,杨培大叔把自己交给神灵,把身心交给神山圣水,他在朝圣路上找寻到内心的灯盏。让自己安顿下来的佛光与神灵,伴着山风,和转经筒永不停歇,在高处旋转。
同行的人,绕着冈仁波齐的封面和封面,继续俯仰、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