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雪兰花- 众邻义愤救冤狱(一)

侠肝义胆的耿三宝受肖大娘嘱托,在朋友金斗患难时刻伸出友谊之手,先是劝导,后是协助转移财物,昨夜又送金斗、桂枝並捎带家里零星杂物到梅陇,这几天他下班后为肖家的事奔波真是竭尽全力。虽得到宝花的支持,可是因为要借车,他的顶头上司二管家来福的脸色很难看。但如果对朋友的苦难无动于衷那还算是个人吗?为了金斗也只得认了。他估计今天金斗接他娘去梅陇又会来找他借车,所以一早起来想去同宝花打个招呼。没想到今天是星期天,钱万兴不去公司就起得晚,三宝在花厅前的小院里等到八点钟还不见宝花起身,正在焦急,却见兰娣开门出来。

兰娣见到三宝,就在庭院里站定,很关切地问起金斗家的事。三宝想,兰娣一直在主人身边,同她讲得详细些由她转达更方便,于是就把这些天金斗上当受骗后被绑架赎回,将店面房屋典卖一空,美琳赖婚,气得金斗喷血等事告知兰娣。那兰娣也是个嫉恶如仇侠义心肠的姑娘,她一听就气炸了肺,立刻断定是铁算盘一家使坏,忍不住在院里大呼小叫发泄不平,把钱万兴和宝花吵醒,招呼兰娣进去询问,三宝仍留在庭院里等候消息。

这一切情况都被躲在假山石后面的来福开在眼里。其实他一早起来就看见三宝在花厅庭院里兜圈,他以为是三宝来找兰娣,心里顿时窜起一股无名火,心想:“这个臭拉车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胆子大如天,竟敢到主人的卧房前来调情。今天就拿他一个现行,叫这小子知道二爷的手段!”他就悄悄地躲在小院里一座假山背后观察动静。不多时果见兰娣从房里出来,三宝迎上前去,两人嘀嘀咕咕轻声讲了半天,来福看他俩不像在谈情说爱,他脑子一转,又想到:“三宝一定是在兰娣面前说我的坏话!”这时兰娣激动得满脸通红,怒声喊叫:“我知道这王八蛋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恨不得杀了他!”

兰娣被宝花唤进房去,三宝仍旧在院里等着。

这次来福又把情况判断错了,他以为是三宝在向兰娣告他的黑状,气得兰娣骂娘。这几个月来福从直觉敏锐地感到三宝是一个与他争夺兰娣的情敌,就对三宝越看越不顺眼,处处给他小鞋穿,还在男主人面前告他的黑状。“这些情况三宝当然心中有数,所以今天他来走兰娣的后门,去女主人面前告自己的状,老板现在对宝花言听计从,自己哪会有好果子吃?”他想到这里激起满腔的仇恨,“三宝呀三宝,你不仅要夺我的爱,还要挖我的靠山,我同你誓不两立,有你就没我,有我就没你,叫你知道我二爷的厉害!”他弯腰拾起花径边一块小石子,正想扬手袭击三宝眼睛的危机时刻,忽听一阵匆忙而沉重的脚步声从前厅一路奔来,来福就没敢下手。

来者是新提拔的大管家薛金康,他见到三宝就气喘吁吁地立定大声说:“三宝,你可知道金斗娘自杀了!”

三宝一听脸色顿时发白,脱口高声叫道:“啊……我不知道哇,是啥回子事呀?”

这时花厅珠帘一掀,兰娣在门口叫道:“钱爷叫你们进来说话,是谁自杀了呀?”于是薛金康和三宝都进了宝花的会客室。来福这时已澄清刚才自己的错误判断,但为了掌握三宝的动向,他不请自来,也到会客厅一偶坐下。

不多时,钱万兴和宝花都披着晨衣来到会客室,薛金康立即禀报说:“刚才三宝的爷打电话来说,金斗和桂枝早晨六点多钟来接他娘去梅陇,结果开门进去见他娘已服了安眠药早就死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张字条写着‘杜达顺还我命来!’金斗一见就急晕过去,桂枝急得在前楼开窗大喊大叫,惊动乡邻去施救,等金斗醒来他像疯的一样去找杜达顺拼命,而杜达顺夫妻一听到桂枝哭喊知道大事不好,早就溜了。金斗发疯似的闯进烟纸店乱打乱砸,把店里的许多货物都砸了,有的丢到街面上被人哄抢去,把牌门板也砸碎了,众人上去劝阻金斗也劝不住,到八点多钟,来了几个警察把金斗抓走,后来又来了一批流氓把手着烟纸店的店门。现在金斗娘的遗体还没料理,儿子又被抓走,急得乡亲们没了主意,都叫三宝回去帮忙处理呢!”

宝花和兰娣姐妹听到这里感觉金斗娘平日善良仁慈,怜苦济贫,对患难中的宝花和薛家几个孩子时又照顾,现在竟含冤而死,十分痛惜都流下泪来。钱万兴刚才从兰娣口中知道事情的大概,见肖家目前有了如此大难,顿生侧影之心,就说:

“刚才兰娣已大致说了肖家冤屈之事,如果现在要告姓杜的伸冤,没有证据这事不好办。目前最重要的先把孝子就出来,死者才能入土为安。三宝这两天就去葫芦街办这件事吧,把我的小车也开了去,可能用得到,我如果要用车就叫来福去雇出租车好了。哦……老薛再到账房间,支取五百元钱,作为老太的送葬费。”

钱万兴这番义举得到众人的赞赏,特别是宝花向他深情地一盼,嫣然一笑、钱万兴暗暗搓叹道:“人家千金买笑,我现在五百元钱能获爱妻这顷城一顾一笑,真是太幸运了!”

兰娣乘钱万兴高兴就插嘴说:“这件事闹得这么大,既要救活人,又要葬死的可不容易,我想和三宝一起回葫芦街,多少能帮点忙。”

来福哪能容得下兰娣和三宝亲密合作?他马上站起来说:“那种杀气腾腾的场面不是小姑娘能应付得了的,兰娣留下,我和三宝一起去处理。”

兰娣一听就来气,马上冲着来福骂:“就你这小猴子有能耐?我怎么没见你给钱府办过多少露脸的好事呀?只看到你成天端着二爷架子,教训这个,教训那个,就会装腔作势!”

这真是气数,平时伶牙俐齿,颐指气使的来福只配被兰娣骂。此刻他眨巴着眼,耷拉着脑袋,撅着嘴缩在一边不吭声。

薛金康看不过,忙瞪了兰娣一眼,轻声训斥道:“你给我闭嘴,对二管家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呐?真不懂规矩,退一边去!”

这时宝花没等丈夫裁定就抢先说:“来福是个热心肠的人,要出力帮助实为难得,只是我看来福去处理这事有点不妥,因为他是钱府的二管家,他一出场,他们都会看作我们钱府出面在管这件事,而杜家的后台老板就会把仇恨记在钱府的账上,我们不能去淌这缸浑水!我倒是同意兰娣去,三宝和兰娣都是葫芦街出来的人,到钱府是来打工的,不会给钱府造成什么麻烦。而且兰娣不能看她年纪小,她脑瓜子聪明灵巧着呢,一点不输给那个铁算盘!”

钱万兴本来心里倒是想派来福和三宝一同去葫芦街,经宝花这样一分析不由十分赞赏宝花的意见,他和宝花相识,相亲这些日子,还刚才知道她胸中竟有如此韬略和玲珑圆滑的处世技巧,所以内心顿时激起许多爱恋钦佩之情,他朝着爱妻点头一笑说:“宝夫人说得好,就让三宝和兰娣去处理吧,如有困难,你们回来再商议。”

来福听了宝花的一席话,当然心服口服,但当他看到三宝和兰娣並肩亲密地钻进轿车绝尘而去时,胃里就像打翻一缸醋,酸得没法说,对三宝更是恨得牙痒痒的!

三宝把车停在大街上,叫老虎灶的二龙去看住车,他和兰娣走进葫芦街。许多乡亲如迎接大人物一般都蜂拥过来,七嘴八舌告诉他们早晨发生的事。一路过去果见烟纸店门口有四个横眉竖眼的彪形大汉在把守,店里已打砸得一片狼藉。两人先去叩拜大娘的遗体,见桂枝匐伏在地哭得悲痛欲绝,现场还有白家老奶奶,雪莲娘,兰娣妈,老虎灶大龙娘、和记理发店老板娘等一批妇女在守灵、烧纸、折锡箔。桂枝看到三宝如见亲人就跪下朝三宝叩头,求他伸手搭救金斗。三宝好言安慰,並拿出钱万兴赠予的伍佰元给了桂枝。大家见安葬费有了着落就宽心了许多,奶奶提出请四个尼姑来念经超度屈死的亡灵,要求三宝当务之急救出金斗。三宝、兰娣安抚奶奶和各位大娘后要紧出来去方朝明处商量对策。

小屋里挤了很多人,有方朝明、白福根、戚道义、李秉和、耿阿大等人,因为葫芦街一下子出这么两件大事,那些热血汉子都放下手里活奔来这里商量如何救活人葬死者的事。众人一见三宝和兰娣就像见到救兵一般,都请三宝拿主意。三宝十分谦恭,还是推方朝明牵头主持,方朝明鉴于这严重局面不再推让就说:“三宝、兰娣来得正好,我们刚才草拟一份请愿书准备去警察局陈述,要求释放金斗,至于肖家这番冤情,其中的是非曲直我们目前无法解决。”三宝说:“我同意大家的意见,赶紧去警局救人要紧。宝花派了小车支援,並送奠金伍佰元。”众人一听盛赞钱府仁义,也使争取金斗出狱的信心大增。最后决定方朝明坐镇调度,推举白福根,李秉和,三宝等坐着小车去徐家汇警察局。

其实这是警局内部上下已由詹云龙打过招呼,分局长明确交代“对肖金斗打砸行凶,破坏社会治安必须从严惩处。”所以星期天值班的李警官对葫芦街来的请愿代表官腔十足,他昂着头,两眼朝着天花板,歪歪嘴说:“你们这些人怎么是非不分啊!上头有令‘要严办,最起码要判十年八年’你们还要为这种人来请愿,真是笑话……”白福根忙打断他的话说:“警官,肖金斗的娘自杀了,金斗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气愤去找杜达顺讲理,人没找着就砸了这店……”这警官一听更来气,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声吼叫:“人死怎么啦?是杜达顺叫她死的吗?她自己要找死,那是活该!谁死谁负责!这道理清清楚楚的摆在那里,你们居然还要来包庇他,难道你们都是他的同党?”他说得唾沫横飞,眼鼓鼻歪,一把抓起放在桌上还未看过的请愿书扭成一团朝门外一扔,嘴里骂:“他妈拉巴子,混蛋!你们这些混账东西,快滚,否则我连你们几个一起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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