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万兴急得跳脚,一定要送宝花去医院,但宝花不愿,认为“孕妇的呕吐是平常事,差不多每个孕妇都会呕吐,如果兴师动众去医院,哪能保住秘密?”钱万兴这才哑口无言。
宝花晚饭未吃就睡了,钱万兴原定今晚要去丽红房中过夜,但他不放心宝花,就推说有事,告诉丽红暂不过去,一直陪着宝花睡至半夜。宝花因肚痛从睡梦中惊醒,痛得难以忍受,就咬着牙,扭动身子。钱万兴惊觉立即拉亮灯急呼兰娣,兰娣和招娣都起床进卧室来探视,宝花坐起喝水时对兰娣说,“觉得被褥上有点湿冷。”兰娣用手一摸,竟摸了一手的血。她叫声“我的妈呀……”就呜呜大哭起来。钱万兴这时脸色骤变,脚软手抖,脸容狰狞十分可怕,急叫兰娣去找崔士雄和阿强备车。等小车开出钱宅大门,正在门房值班的来富马上打电话给大太太,他笑着说:“大太太祝贺你啊!看来我们快要大功告成哈哈……”
在红十字会医院里,宝花被紧急推进手术室,医生说:“诊断很明确,是急性流产,估计是误服了什么食物或药物,孩子已不能保全,现在孕妇失血太多,情况也十分危急,急需输血。但这种AB型的血源很少,我们血库一时也无法供应。”钱万兴等人都伸臂叫医生抽血,结果只有兰娣的血型相符,她毅然撸臂献血,钱万兴激动万分,下跪表示感谢。
手术完成后,孕妇总算闯过生死关,钱万兴在特等病房陪护宝花。兰娣献血后也在宝花病房休息接受输液。阿强送崔士雄回府。
天亮后,钱府众人都得知宝夫人流产的消息,纷纷摇头叹息。而来富却哼起小曲,大太太乐得合掌念佛,只有阿藕吓得瑟瑟发抖!
秦妈和崔士雄却一宿未眠,他俩总觉得宝花这次流产来得突然,内中必有缘故。秦妈猛然间想起昨天下午自己忽然被二太太叫到她房里说,大太太要她用银灰色的开司米钩织一件镂花披肩,故要秦妈教她。没想到不多时大太太也笑嘻嘻地单独来了,这可是“西边出太阳”的稀罕事,弄得二太太诚惶诚恐忙着招待,这样就把秦妈缠在那里半天时间。秦妈说:“我走的时候虽然留下阿坤在厨房里值班,但这姑娘没脑子,我担心那碗药里会出什么问题!”崔士雄安慰她说:“阿坤糊涂,但负责煎药的兰娣精心,坏人要钻这空子没那么容易!”
但秦妈还是不放心,一早就赶到厨房,细心查看药渣,突然发现炭炉周围地上有不少碎屑,如草梗如药屑。她就小心收起包好,又包了药渣,还去花厅向招娣要了药方一起交与崔士雄,要他找一家著名的国药号,去鉴定这汤药里有没有名堂?
崔士雄不敢大意,赶紧悄悄到街上雇辆人力车,直奔同仁堂国药号。下午崔士雄回府告诉秦妈:“那药渣和药屑里都有大量的浣花草,它煎药汤服可以不孕,如果怀孕服后则导致流产。而药方里并没有这味药,而且投放药量极大,可以致人于死命。”这时秦妈已从阿坤处得知,兰娣妈午饭后来找兰娣,好像是向她要钱,兰娣曾离开厨房到花厅去过。阿坤在这时被来富叫到门房间听电话,她走时,厨房里只有兰娣妈一个人,而阿坤到门房听电话时,对方已经挂断。
崔士雄听到这些情况判断认为:坏人极有可能从中下了毒手。于是不敢隐瞒立即赶到医院向钱万兴禀报。钱万兴听完气得浑身发抖,颈脖处青筋突起,面颊肌肉扑扑地抽动,眼珠子瞪得快要掉下来似的,他咬牙切齿地发誓:“一定要把这件谋杀案查个水落石出,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宝花听到这些情况十分吃惊,但她怕丈夫在暴怒下查案容易冤枉好人,竭力想拦住他,提议由崔士雄和来福去查案。兰娣这时发觉自己失职,在离开厨房回花厅取钱时,将药罐交由母亲看守,可能问题就出现在这段时间。她想到这里悔恨交加、痛不欲生!
钱万兴急忙安慰兰娣说:“这不关你的事,你对我俩已是多次出手相救,真是恩重如山。坏人设计谋害已有许多日子,那是防不胜防,百密总有一疏,就是今天逃过这一劫,生下孩子也有可能被坏人害死!我今天要抓的是真凶,因为凶手不除,钱府难安!”
钱万兴回府先从厨房工作人员查起,重点是兰娣妈来厨房找兰娣的这段时间。他命秦妈和招娣由阿强开车去葫芦街接兰娣妈来府。
薛金康从来福口中得知妻子来钱府找兰娣要钱,坏人乘机投毒导致宝花流产,差点送命这些事,不由怒气冲天,奔进中厅见到在那里抖抖索索的妻子,控制不住上前拦住就打,被在旁的钱万兴和耿三宝等人拦住。这个血性汉子气急之下竟用头去撞墙,被崔士雄和来福死命抱住。兰娣妈这时愧悔无及,瞪足捶胸、嚎啕痛哭,然后把自己“打花会”赌输、生活无着来找兰娣要钱,自己单独看守药罐时偷吃了二块红烧肉,回头曾看见一个年轻丫头,已返身走到门边等事一一照实说出。
这丫头当然是极为重要的作案嫌疑人。钱万兴立即将全府七八个年轻丫头都叫到中厅由兰娣妈指认。可怜她一个个看来看去都不像当时见到的姑娘,但见众人的眼睛都死盯着自己,特别是丈夫那种凶神恶煞的样子,自己一生从未经过这种可怕、险恶的场面,顿时心惊胆战,痛苦万分。心想,“再不指认,真要死在这里了!”她回想起昨天看到的那个丫头有两条长辫子,一张脸白得像死人。现在这里的几个丫头,人人的脸都吓得煞白,只能凭两条辫子来判定。于是她就指认丽红房里有两条长辫的丫头小蝉。
惊慌失措的小蝉被来福揪住两条长辫从队伍里拖出来,一个耳光打翻在地,喝叫她交代昨天下午去厨房投毒的事。小蝉吓得涕泪交流,大叫冤枉。钱万兴见小蝉不认罪就叫来福用皮鞭抽打,小蝉被打得满身伤痕,哭爹喊娘还是一声声呼冤叫屈。
秦妈见这般逼供也不是办法,就说“让我个别细细问她。”征得主人同意后,她把小蝉带到旁边一个小间询问。小蝉见秦妈态度温和,就一把抱住她跪下痛哭说:“娘啊,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平时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怎么可能去害这么好的宝夫人呢?昨天太阳好,二太太叫我开箱子翻晒皮货,我从吃了早饭开箱到后院去晒皮衣,直到下午4点多收衣,一直不敢离开那里。中午饭只吃了两个饼,忙到5点多钟才到厨房吃晚饭,我讲的都是实话,你们可以去问二太太!”
秦妈冷静一想觉得小蝉一向忠厚老实、做事谨慎小心,平时常受丽红打骂,是个胆小怕事的可怜人。小蝉如果投毒,那她必有指使人,难道是丽红?而且现在要证实小蝉无罪也要由她主人来说明。钱万兴听了秦妈禀报才知道自己是气糊涂了。早该想到小蝉如果有事,首先是丽红脱不了干系。于是就叫来福和秦妈去找丽红,可是他们找遍全宅都不见丽红的踪影。因为丽红与阿强早有私情,当然此事瞒不过身边的人。她虽知小蝉冤枉,但怕小蝉在严刑逼供下屈认,还供出她与阿强的奸情自己就是有一百张嘴,也洗刷不清“投毒指使人”的罪名, 所以两人仓促出逃。最后门房王老头说:“一小时前二太太坐着阿强开的车出了门。”这一突然的变故,在钱府许多人的眼里都坐实了“是丽红指使小蝉投的毒!因为这两个道德败坏的奸夫淫妇当然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在医院的宝花和兰娣一直心神不定,宝花叫兰娣打电话了解请况。兰娣借打医院电话,招娣告知:“妈妈指认小蝉投毒,可是小蝉打死也不肯承认。二太太和阿强又逃走了,钱爷现在似发疯一样要打死小蝉呢!”兰娣和小蝉同岁,两人平时关系融洽,她深知小蝉秉性温和忠厚,不可能干出这丧天害理之事。兰娣对宝花说:“这里面肯定有冤情,我现在立刻回府去问小婵。”宝花说:“钱爷可能受不了这双重打击,万一情况严重,你就对她说我情况不好,叫他立即到医院!”
兰娣叫辆人力车飞奔回府,到正厅正见钱万兴发疯般自己举起鞭子死命抽打小蝉,而小蝉浑身是血,喊得声嘶力竭,只是“冤枉”两字,脸色已似白纸。兰娣不顾一切奔过去扑在小婵身上喊道:“钱爷别打了,别打了!”钱万兴这时已打红了眼,失去理智,认不清下面已是兰娣,仍然抡起鞭子抽打,近旁的耿三宝一把抓住皮鞭才使他住了手。可是他还在暴怒状态中,竟用脚来踢,兰娣一把抱住他的腿,他这才认出是兰娣,她哭着叫道:“钱爷,宝夫人在医院不好,她叫你快去呢!”
钱万兴再也受不得打击了,他听了竟混身发抖,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众人都赶来抢救,等到他清醒,赶紧和崔士雄一起坐了出租车赶到医院。他跌跌撞撞奔进病房,见宝花平躺在病床上,以为宝花不好,猛扑过去抱住宝花痛哭。吓得宝花直坐起来,见丈夫两眼充血、脸如黄纸、神态失常,连忙抱住他,抚摸着他的背说:“我没事,没事……”钱万兴这才吐出一口气来,喃喃地说:“我儿子没了,贱人跟着阿强跑了,这条毒蛇在我身边许多年我看不清,看来是这对狗男女指使小蝉作的案。宝花呀,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说着又“嗬嗬……”痛哭起来。
宝花见钱万兴这样一个刚愎自用、独断专行的大男人竟会哭得像个孩子一样,不禁深为感动,她一手搂住他的脖子,一手抚摸着他的头发,用脸贴着他的脸柔声说:“哦,别哭,哦别哭……你告诉过我,这辈子经过许多风浪,我相信这次你也能挺得住!一切都会过去,时间可以鉴别真伪,现在我们不要忙于下结论。儿子没了不要紧,不是还有我吗?等我身体养好了,咱们再生一个……唔?对不?”宝花这几句知心着意的话似灵丹妙药,顷刻间就治愈了丈夫的心理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