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戈尔的对岸,如此吸引着我的目光:“好些船只一排儿系在竹竿上;人们在早晨乘船渡过那边去,肩上扛着犁头,去耕耘他们的远处的田;在那边,牧人赶着他们鸣叫着的牛游泳到河旁的牧场去……雨过去了,一群一群的野鹜飞到那里去。茂盛的芦苇在岸边四周生长,水鸟在那里生蛋;竹鸡带着跳舞的尾巴,将它们细小的足印印在洁净的软泥上;黄昏的时候,长草顶着白花,邀月光在长草的波浪上浮游。”
我的窗外似乎就是那个生机勃勃芳香清新的对岸。泰戈尔的对岸,也是我的对岸。
但我不敢站起身仔细地向窗外看,每天上班下班,走过无数次的那些街巷、见过无数回的那些楼房车流都提醒我,要在家里想着你的对岸。
我是如此地喜欢我的对岸,好多回想邀请熟悉的人来看看我的对岸,不过我还是没有把它说出来,周围的人更愿意讨论余额宝沪港通基金期货房地产,贸然开口说我的对岸,恐怕会打扰人家的热烈。
对岸的风景太美了,泰戈尔说,“我将永不像爸爸那样,离开你到城里去做事。”我的窗外,大家都想到更大的城里做更大的事,大家都想培养自己的孩子去更远的城里做更好的事,连我,也想着让我的孩子好好学习,以便将来有一天也去一个城里。孩子不明白,我明明说着对岸美,却要努力送他去城里,妈妈怎么这么自相矛盾呢?
我已经经常自相矛盾了。明明喜欢慢的,有时候却去计算怎样更快;明明喜欢静的,有时候还要赶着凑个热闹;明明喜欢简单的,有时候又赞同一些个复杂;明明是烦的,有时候竟露出欢悦的笑。
我喜欢我的对岸,看到它,那些矛盾全都萎顿了。
我也并不厌烦我的窗外,世事变迁,道法自然。我只是希望,窗外始终能留有一块小小的土地,能够容许我的对岸,其实是泰戈尔的对岸,在那里生长;我只是希望,如织的人流里面,有一些人允许泰戈尔的对岸落进他们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