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汪耀全走了过来,笑笑说:“德旺叔,郭积品走了。没事了。”
郭德旺说:“连一口水也没喝。死老婆子要是知道了这事,还不知道要咋伤心呢!她总共只姊妹三个,没啥亲人,还弄成这样子!”
汪耀全说:“这也怪不得瑞年。不过瑞年那怂性子也就是烈!力气也大得不行,才十一二岁一个娃,老大人都拢挂不住他。”又看了捡儿一眼说:“金花的娃子不简单,说话抓理得很。大伙儿都说,这娃以后是个弄大事的材料。”
郭德旺说:“小娃子家,知道个啥?就别抬举他了。”
李玲玲又抱起捡儿,跟郭德旺、汪耀全打声招呼后,就往场院边去了。
她站在院边那棵红椿树的树荫下,极目远眺,不经意间目光落在了对面的一峰山岭上。那山岭便是唐家河街道的后坡,岭脊上立着一根高大的木杆,在一群小灌木中显得格外突兀。木杆的顶端,架着一个高音喇叭,眼下正在播放着《夏收夏播注意事项》。
她突然在她自己与那根高木杆之间产生了莫名其妙的联想,觉得自己就像是那根木杆,而石门沟的小伙姑娘们——包括张红樱,都是那绿成一片的灌木。可他们都是有根的,而她自己……她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表姨,你咋了?”捡儿颠起头,直瞅着她的眼睛问。
玲玲朝捡儿一笑说:“没咋。要不……捡儿,去叫你大舅出来,就说我有事跟他说。”捡儿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玲玲便放他下来。看着他飞跑着去了灵棚,她突然又想,瑞年出来了,她又能跟他说什么呢?不由得又苦笑一下。
少顷,瑞年出来了,面无表情的朝她走来。捡儿紧跟在他的后面。
郭瑞年在她跟前站住,淡笑一下,问道:“玲玲,啥事?”
玲玲细看他的脸,显然是熬夜过度,比以前明显瘦了些,眼睛里也满是红血丝。她尽管这些天每天都要来,可竟然很少见他,偶尔见到了,也难有机会说话。离得这么近,这么长时间看着他,这几天来,现在还是第一次。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低声说:“走吧,咱到路上转一圈,我有事跟你说。”又向捡儿拍手说:“捡儿,表姨抱你,还是你自己走?”
捡儿说:“我不愿意听墙根,我去跟我老外爷耍呀。”
玲玲笑道:“捡儿真好耍!啥听墙根不听墙根的?”
捡儿说:“你跟我大舅到路上说事情,肯定不愿意叫人听见。我才不听呢!”
瑞年说:“你是小娃,没事!”捡儿将一双小手往腰间一叉,颠着头说:“大小不是个人?长短不是个棍?!”话音未落,已经回转身,摔着手往堂屋去了。李玲玲看着他的背影,又笑了半日。
瑞年和玲玲没有从场院东边去路上,而是从场院西南角绕过茅厕,沿着排水渠沿子下到了门前的小路上,朝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