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呵!
是梦中的真
是真中的梦
是回忆时含泪的微笑
——《繁星》二节
童年时我就想写这样一篇文章,苦于文笔尚嫩,只能给您写些零碎的信。它们歪歪扭扭,密密的隐藏在我的小日记本里。偶有些与我有缘的黄叶和汁水尽干的枯花夹杂在那些文字里。还有我那没出息的泪水滴落在纸上,留下的涔涔晕染。
外婆在北方称之为“姥姥”,这是一个我只叫了六,七年的称呼。但我对此却并不陌生。古人说:“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这几日我一直在想该如何刻画您在我心中的形象。仅是想到这,我已觉心酸。很多人,对儿时逝去的亲人,不会过多思念。对我来说,这种思念却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不断加深。时光悄然而过十几年,原谅我,甚至记不起您的样子了,只记得您身材娇小,面目慈善。关于您是一个怎样慈祥的人,对我是怎样的百般宠爱。都是由您的女儿,女婿向我转达。我常想若我都如此心痛,那妈妈该是何曾的思念!但妈妈终究是幸运的,她偶尔会梦到您。在思想的混沌之点里,有些短暂的相遇已是难得。而这十多年,您从未来过我梦中一次。弗洛伊德说“梦是愿望的满足”。我在想有生之年,是否我的愿望也能得到满足。
再去您的老院子,是很多年前了!那时窗外还有一棵很高,干粗叶密的柿子树。距离木门最近的小木棚里有几只会“咩咩”叫的小羊。屋内有一个年头久远的沙发,或许还有收音机和老式的梳妆镜?想到这是您曾生活过的老院子,这小小的院子就变得越发温暖!我曾因此写过一篇散文《豁了口的老葵扇》 “当我抬起头,星星不停眨眼.它们把我的心事带到银河系,不知能否飘到你面朝北的小窗子。那一盆盛开的花,是否还活着。还有光束中飞舞的灰尘。古老的收音机在清晨放着新闻,有旧报纸和安静的老花镜,你或许正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缝补那把豁了口的老葵扇。老旧的东西是有记忆的,这你比谁都懂!”我总是相信着外婆就在另一个时空里,安详的生活着。因为这个夙愿,我总否认佛教里的六道轮回。
从儿时至今我常羡慕别人有慈祥,爱唠叨,爱讲故事,又爱讲道理的外婆!偶有听人抱怨自己的外婆,常觉得难抑的心痛。我自小没得到过老人的疼爱,奶奶儿孙很多,而我不是最受宠爱的那个。每每这样的时候,我总想象自己依偎在您的怀里,我们坐在有柿子树的老院子里,阳光柔和的洒下来。石板路泛着浅青青的光。您握着我的手说,“孩子,别怕!”讲到这,我的泪水就又要落下来了!自您之后,我曾遇到过一个因膝下无女而对女孩宠爱有加的老奶奶!想到第一次见面时,她用双手紧紧的握着我的手,手背上带着老人特有的老年斑和皱皱的纹络。当她看着我慈祥的笑时,我分明看到她因年岁已大而变得浑浊的双眼,散发着奇异的光芒。嘴上不住的说着“多好啊,多好!”当时只觉得心头一紧,差点就要落下泪来,我强忍着泪大声的笑着!久久的没有放开手!后来,我总是在想,您的手也是这样粗糙却令我温暖吧!
儿时听人说,“去世的人,会变成星星”我信以为真,于是常在晚饭后坐在石阶上看满天繁星,那时候总有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悬着一颗最亮的星星,哪怕风雨将至它都不曾离开。那时傻傻的我坚信着那就是外婆!我有时会在心里同它说话,讲我这一天中的鸡毛蒜皮,讲我的小愿望!那是我在童年时最隐蔽的秘密!它在每一个静谧的夜里,给了我最暖心的晚安。像外婆唱过的摇篮曲,像家人熟睡的轻鼾,让我在每一个怕黑的夜里。都带着喜乐的心。
乡下有一种古老的迷信,俗称“撞邪”,大概是指遇到“死去人的灵魂”而产生的怪病。这时人们会用筷子或鸡蛋来驱邪。把筷子放在水里,或用鸡蛋在平滑的镜子上一遍一遍的试图令它站立。嘴上不住的喊着逝去人的名字。如果是就会一下子笔直站立。这时人们会叫骂着让鸡蛋沉到水桶的最底。奶奶也曾为我这样驱邪过。虽然现在我已明白那是调整鸡蛋的重力位置就能做到的事,但我依然自欺欺人的相信着那是您与我最近的距离。
您去世多年,而我从来没以任何迷信一点的方式与您相遇。我常在想是不是您不舍得让我难过!15年的高考,我如愿考上自己最盼望的大学。在录取通知下来的傍晚,我与妈妈一起散步,经过您曾居住的老院子,那是刚被雨水濯过的夜。只有一弯洁白的泛着微光的新月,空气泛着清清的泥土香。一条窄长的石板路通向有树的老院子,脚下的泥,兀自滑滑的。我在您的小木门前驻足而立,久久的,我仿佛看到您微笑着站在门前!我在心里想您也会为感到我开心吧,也在此时此刻为我感到骄傲吧!我想您是一直在的,存在我身周围的每一丝空气!
您是比任何人都了解我的吧,我所要隐藏的,都被逐一识破!在那样想念您的夜晚后,第二天我便感到头重脚轻,仿佛所有“撞邪”的怪病都已经对号入座,如今我想那或许只是被我的潜意识所控制而产生的假象!但我还是固执的坚信着那是您听到我的话所作出的回应。在再三烦过妈妈后,我终于看到提到您名字后的鸡蛋瞬间的站立。用这种迷信的方式,感受到灵魂或许是存在的!那一刻我的眼睛甚至没有酸涩就流下泪来,我对妈妈说:“你看,是姥姥来看我了”妈妈曾不止一次的对我说,不要总是太惦念逝去的人。我想自这篇文章后,我或许会释怀!但我究竟有什么放不下呢?
我常想或许是我太渴望得到老人的爱!爸爸曾说过外婆对他的疼爱有加不亚于奶奶。爸爸是做饭的好手,第一次见面时外婆就对他的刀工赞叹不已,也由此更满意这门亲事!爸爸提到这时总是带着微笑的,眼角也偶有惋惜的深情,只是一瞬,很难捕捉!妈妈说外公在年轻时是个脾气火爆的人,常常有言语不和而大怒的时候。从年轻时乃至现在外公仍然是个不会做饭,不会做家务的人!每每想到此,我仿佛总能看到外婆对家人莫大的包容和不计较的付出!外婆与妈妈一样,都是很会心疼人的女人。而我实在太粗线条,也没有应有的柔软,时常不知如何表达爱和关心!对于这点,我常觉苦恼。但我想人总是要成长的吧,终有一日,我也会如外婆和妈妈那样成为一个柔软的人!
外婆在我的记忆里,没有留下太多清晰的画面!但我总以为,人能铭记的不仅是人的行为举止,更有深层次的情感磁场!文章写到这路灯又已经悄然亮起了。我终于把对外婆的思念用文字记录下来。冰心先生曾说过:“思想是空灵的,一发为文字就着迹了。”文章写到这我的眼泪是流尽的!但我知道对于亲人的思念绝不会因为这文章的结尾而自此完结。有人说:“当你思念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变成微风,轻轻的掠过他的身边。”不知这思念能否飘到您面朝北的小窗子。但愿在古老时空里,您只负责生活!
最后,我想分享一首不知名作者写给逝去亲人的诗
瀑布的水逆流而上,
蒲公英的种子从远处飘回,聚成伞的模样,
太阳从西边升起,落向东方。
子弹退回枪膛,
运动员回到起跑线上,
我交回录取通知书,忘了十年寒窗。
厨房里飘来饭菜的香,
你把我卷子签好名字,
关掉电视,帮我把书包背上。
你还在我身旁。
------《你还在我身旁》
谨以此献给我的外婆 2016.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