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纪事之一
我们村里有个姑娘叫李春丽,我不知道她来自哪里。因为我们村里人都姓刘,只有她姓李。
她是随她那个痴哑的妈妈改嫁过来的,她的继父还有一个儿子。他们一家四口借住在村里祠堂边的厢房里。小小的两间,挤着他们一家。
她的继父已年过半百,有一条腿长期烂着,根本干不了活。妈妈痴哑,不会说话,只会瘪着嘴,呜呜地发出声音。
春丽家常被村里其他人家调笑,因为穷,因为苦,也因为春丽。
因为春丽长得标致。十八岁的姑娘,水滴滴的,当然惹人注目。
春丽早起去山上放牛,一群人跟着去。春丽去地里摘花生,也一群人跟着去。
但这一群人里,春丽只与春生最要好。因为他们名字听起来像兄妹,年龄相仿,还是邻居,挨着住。
当然,春生家的房子是敞亮、舒服的砖房,父亲勤劳,母亲能干,一家人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眼看着春生与春丽日渐出落成小伙子和大姑娘,而且他们还那么要好。村里人就都会笑话他们两个,说他们可以成亲了。
但是,春生妈只要一听到别人说起这些话,就非常不高兴。每次都拉下脸说,我们春生年纪还小,不着急娶老婆。
但这不影响春丽与春生要好,他们还是经常同进同出,一起出门,一起干活,一起回家,过得开心快乐。
直到有一天,村里闹起了一场大新闻。
春生妈堵住春丽家的门,骂春丽勾引春生,骂她不要脸。说她是野种,将来生得小孩也是野种,不要妄想嫁入他们家。
原来春丽的肚子大起来了,是春生的。
全村人都炸了,这个消息够劲爆。一时间大家议论纷纷了。
春丽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说她不检点,说她风骚,说她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春丽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她不知道怎么办?
自从春生妈来家里闹过之后,春生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哪里都找遍了,就是没有找到他。
春丽心里很慌,她痴哑的妈天天在家里呜呜地哭,继父总是愁眉苦脸,不发一言。
其他的人不是骂她,就是笑她,她似一条落入泥泞的鱼,挣扎着,不知是否还能活命下去?
春丽发了疯似得找春生,他说他会娶她的。她到处找,到处找,也没有找到。她只有等。
但是肚子越来越大,怎么办?她想了很多办法,听说有一种草药,吃了小孩就会打掉。她拼命的吃了很多下去,但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听说多跑、多跳,小孩就会掉下来,她拼命跳,拼命跑,但是小孩就是掉不下来。
她很绝望。
就这样,肚子越来越大。后来,春丽生了一个女儿。
春生还是没有回来。春丽绝望了。
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常常发呆。
常常有人笑话她们娘俩,说她们都是野种。春丽开始发怒,每次与人都打得头破血流。生活太过艰难。春丽把小孩留给她痴哑的妈,就出外打工了。
她经常会寄钱回来,女儿也越长越大,越来越像春生了。
女儿3岁时,春生回来了,还带了个俏生生的媳妇回来,说是隔壁村的。他妈高兴坏了,忙前忙后地给他操办婚礼。
春丽听说春生回来了,赶忙跑回家来。但是,等她回来时,满村的唢呐已经吹起来了,漫天的鞭炮响起来了,热火朝天,但新娘子不是她。
她想去找春生,但是,春生躲着她,一看到她就转身,一溜烟就不见了。
春丽抱着女儿站着祠堂的门外,看着这热闹与喜庆,她只有流泪,什么都不是她的,她什么都没有。
后来,就不见春丽回家了。
只听说春丽寄了很多钱回家,只听说春丽在外面越来越艳丽了,只听说春丽流落烟花风尘了,只听说……
后来,我们连春丽的消息都越来越少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