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70年代盐津街上的两个奇人之一,文智斌没有刘包包“吓人”,却比刘包包神秘。
文智斌同样身高一米八以上,只是又黑又瘦像根竹竿。
从我记事以来,他一直住在太平缸,只有赶场的时候,才看得见他到街上买点菜。
听说文智斌会武功,这个传言在盐津坊间流传很广,但小娃娃们找了很长时间证据,一直没有找到。
我家离太平缸很近,枯水时候街上人打水的“嘭嘭”声清晰可辨。文智斌就住太平缸大水池下面的一间小房子里。房子小,阴暗、低矮,经常听得见他深夜咳嗽。
有一次看见他头上包着纱布。娃儿些就传说是文智斌头天晚上抓小偷,过招的时候把头磕破了。
为了印证这个传言真假,我们还问过门诊所的刘医生。
刘医生说他认不得是不是抓小偷,反正额头上是缝了三针。
等下场口的叔叔嬢嬢们去太平缸挑水,问他头上怎么包着纱布,文智斌讪讪一笑,说是门矮没注意碰斗头了。
得知真相的我们,遗憾得差点眼泪掉。
后来终于想通,常年佝偻咳嗽的文智斌实在是不像习武之人。
1936年春天,文智斌一路逃难来到盐津。
到了盐津城,他已经饿了三天三夜。
那天晚上他奄奄一息睡在街上一户人家门口,身上就只有几匹芭蕉叶盖。
第二天一早醒来,这户人家的老婆婆递给他几个泡粑,就是那几个救命的泡粑,让文智斌把盐津当成了自己的家。
1936年盐津城土匪猖獗,逃难之人数不胜数。
住在街背后坡坡上那些人家户,天一黑就赶紧关门,有时候门关晚一点,要么被土匪盯,要么被叫花子抢。
居民们不堪其扰又无计可施。
有一次几个叫花子抢街上廖家粑粑店,正好睡在旁边屋檐坎上的文智斌一出手,就把几个叫花子收拾得屁滚尿流。
文智斌会武功,估计就在这个时候从盐津街上传开。
当时盐津街上流散的叫花子不下五六十人,散兵游夫经常偷鸡摸狗。不过真正让文智斌震住叫花子的是1938年冬天。
当时盐津街上突然来了二三十个“吃大户”的人。今天骚扰一家,明天侵犯一家,专盯盐津街上的殷实大户。
那些年大户人家也没有余粮,成年被逃难的人和土匪抢早就不堪重负。
“吃大户”一来就盯住当时街上的罗家、袁家、李家、贾家等几家大户不放,不给钱不走,不给就在人家门口放鞭炮、泼大粪,甚至还逼死过一家人的老婆婆。
当时文智斌已经小有名气,经常帮叫花子们调解纠纷平和事端。
他说话慢条斯理,会识字会讲大道理,加上“会武功”的传言盛嚣,只要他出面,叫花子们基本上听他的。
这次几十个“吃大户”给盐津街上带来这么多麻烦,不解决点问题说不过去。
传说文智斌同样带着20多个人去找“吃大户”的“论剑”。
当时被盐津江湖称为“下场口论剑”的谈判,就在下场口一个坝子上拉开,两边站满各自人马还加上看热闹的男女老少。
两个“老大”表情严肃当中坐立。
我问你要干什么?你说你要这么干;我说你不能这么干,你说你非得这么干;我说你这么干就是不讲武德,你装佯说不懂什么叫武德;我说你不懂武德就不要怪盐津人不客气了......
“论剑”历经几番回合不算顺利,但文智斌已经有所准备:迫不得已就跟他们干一场。
远道而来的人出自武术之乡,文智斌清楚,不到万不得已不出这一招。
文智斌整整跟人谈了两天,据说那是文智斌打得最好的一场“以文制武”漂亮仗。
两天“论剑”没有把酒言欢,但文智斌胸有成竹气定神闲。最终文智斌没有辜负他爹妈取的好名字,以文智取彬彬有礼赢了这场“论剑”大会,“吃大户”一伙无奈从盐津城撤走。
文智斌这一场不仅得到好些盐津居民肯定,也得到民政部门一定认可,希望他在当时混乱的时局下,在民间起到一定正向作用。
就此,文智斌名正言顺,成为盐津街上的民间正牌“和事佬”。
文智斌管“丐帮”有自己的一套。
一不准偷抢,二不准打架干坏事,三不准随便屙屎屙尿。
当时盐津的官茅司不多,一条街上只有两个,一个在上场口,一个在中巷子。
上场口和下场口两边没有盖房子前有两个空坝坝,街上的人放猪、放鸡就在这些地方,许多叫花子图方便跟斗乱在这些地方解决。
文智斌做了规定,不允许叫花子们在这些地方乱来。
说话有理有据、管“丐帮”有规有矩,让文智斌在盐津街上名气不小。大凡有外地人到盐津要饭,首先要遵守盐津“乡规民约”,如果不遵守,一律撵出盐津。
久而久之,文智斌以善为主的一些土办法,倒也得到不少群众欢迎。
又晃十多年,盐津改天换地迎来了新社会,街上的“叫花子”越来越少,文智斌慢慢变得无事可干。
落寞的文智斌彻底退到了太平缸那间小房子里面,唯一没停的只有他的咳嗽。
文智斌孑然一生,虽然传言很多,一直真假难辩。他究竟从何而来?他究竟有没有武功?他到底做了什么?关于他叱咤江湖的那些往事,彻底风中飘散。
在我家搬离盐津的头两年,他死在一个孤独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