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起来!带走!交给将军处置!”
营帐中的男人抬起头,看了一眼他身边的护卫。护卫会意,转身出营帐查看情况。
“头,这小子胆大包天,跑到我们军营偷粮食!”有个士兵对护卫说道。
“将军!”几个士兵突然行拱手礼。原来不等护卫回营禀告,男人已经出了帐篷,站在几个人面前。
三四个士兵压着一个衣着褴褛,看身形是少年模样的人。
“这贼子!见了将军还不下跪!”旁边的小兵看那少年低着头一动不动,作势要给他一脚。然而下一秒,他的动作就被这位将军的眼神挡了回去。
“除了伙房营,还去了别的地方没有?”男人突然问道。
“应该没有。我们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有人进了伙房。然后就看到这小子躲在里面偷粮食,手上拿了不说,当时嘴里也在吃。应该是没离开过那儿。”“他偷藏在身上的粮食我们也已经搜到,全数放回了。”
“嗯。”
“那…将军,您看?”
时局动荡,外面兵荒马乱。老百姓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活人只比死人多一口气。男丁充军,良田惨毁,饥荒如阴云压在人们身上。国家把紧巴的粮食一大部分入了宫廷,剩下的拨给军队。因此,少不了胆大妄为之人到军营窃取粮食。男人是了解时事的,兵营重地虽不容小贼来犯,但真要给已经被现世摧毁的毫无理智可言的亡命之徒处以军法,他又于心不忍。
他想放了他。
“抬头。”男人如是说。
少年像是睡着了,并不搭理他。旁边的侍卫看不下去了,一把抓起他的头,强迫他看向他们将军。
少年掩在污迹下的清秀面容闯进了男人的眼眸。
他的眼睛并未完全睁开,男人下意识也眯了眯眼。他看他眼里没有被捉的惊恐和促狭,什么也没有,谈不上干净,只是一片空无。
男人的视线离开他的脸,在他身上上下扫了扫。半晌,突然逼近他,和他脸之间的距离只有半指。他的一只手像铁钳一样匝住少年的一双手腕扯向一边,另一只手猛地一撩他的衣服下摆,把手伸进他的腰间。
一息的功夫,男人把被少年偷藏在裤子里的馒头举在眼前,身体向后退了半步。
少年尚未脸红,旁边侍卫的脸已经气红了,边嚷“好大胆子”边不顾军令出腿就要踹他。不料,男人先用脚踢中了士兵的膝盖,帮少年避开了中伤。
“叫伙房营现蒸一屉包子,一会儿送到我营帐来。你,跟我走。”男人面无表情地发令道。
士兵们还没回过神,都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为什么一个偷食的贼不仅不领罚还给他好吃好喝伺候他?
“如果打仗你们听到命令也这样愣着,是想找死?张疏,你一个人去,剩下的都去训练场训练!”男人不怒而威。
“是,将军!”士兵们这才蒙着脑袋领命去了。
男人转身就走,没再多看少年一眼。走了几步,没听到少年跟上的脚步声,才偏过头,对他说:“刚才那一脚没踢到你,现在应该能自己走过来吧?”少年问声动了动身体,慢吞吞地跟上去。
进营帐后,男人坐到自己位子上。少年仍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不跪也不坐,站在离男人十步开外的地方,垂着头。
“有家没有?”男人随意地开始问话。
少年这次没有不不给面子,但也没开口,只是摇了摇头。
“长枪,长矛,弓箭,佩刀,剑,用哪一个?”男人也不管他摇头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当他已是孤身一人,换了个更奇怪的问题问。
少年果真摸不着头脑,第一次主动抬头,用困惑的眼神望着他。
“他们三个捉你都负了伤,而你却好好的,想必有两下子。”他话到一半,看向那少年。
“怎么,不愿意加入我们军营?虽是出生入死,但至少能保你一时有食果腹。”男人顿了顿,再次出言诱导。
他话音刚落,侍卫就在营帐外喊了报告。男人允侍卫进来,提着香热四溢包子的侍卫走过少年身旁时,少年的眼睛难得的闪过光亮。
侍卫把包子放在男人身前的案头上,自行退去。虽然离得远,男人还是捕捉到他眼里的光。一向不苟言笑的他,竟饶有兴趣的勾了勾嘴角。
“…我也不知道。”少年终于开口回答道。可能是含着口水,他声音很小。
“吃完包子,到训练场找我。”男人并不在意他的回答,把他撂在营帐,自顾自向外走。
少年也不客气,甚至有把他当成空气的意思,扑向那屉包子。
“对了,你叫什么?”男人走到营帐口,突然想起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入(鹿)还(晗)”少年嘴里含着包子回道。
“嗯?”
“梅花鹿的鹿,晗。”他咽下包子,又说了一遍。
“姓倒特别,那就叫你,鹿小弟。”男人调侃。
少年不知听没听到他的话,只顾专心地吃包子。
他也没想要什么回复,不再多留,掀帐而出。
训练场,士兵们都已训过一轮,聚在场边喝水休息。一直等在场外的将军此时领着鹿晗,进到场地。
“从今天起,鹿晗,跟我们一起训练。”
所有人哗的围过来,七嘴八舌开始议论。
“偷军粮的人还想跟我们一起上阵杀敌?”
“这种人留在军营是想把我们的粮食都偷吃光?”
“别的不说,就这种麻杆,拿得动武器吗?恐怕上马的力气都没有吧!”
少年在一片非议声中,神色也不见有分毫异样。
男人并未阻止其他人发言,只侧脸看了看身边的他。
少年不语,不动声色,拨开人群,从兵器架上抽取了一支长矛。
说时迟那时快,几个飞身回旋加翻挑,把刚还聚在一起的那些士兵拨的七零八落,纷纷歪的歪倒的倒。
少年步伐轻而稳的走到男人身旁,不看他,恢复到迷糊的样子。
男人抱起双臂,看着少年的侧颜,眼里有深意。
“看来,你选长矛。”良久他在他耳旁轻声说。
半个月后,敌军大举来犯。将军率领众将奋勇迎战。
此时,这个鹿姓少年已经是男人最亲近的护卫。
他们配合默契,杀敌无数,让人闻风丧胆。
敌人也不是吃素的,派出死士若干,下令不惜一切代价取他俩首级。
战事十分胶着,双方都显出疲态。他们军在战术上略胜一筹,而对方却始终在战力上牢牢压制。
雪上加霜的是,战时的拉长让他们的口粮开始吃紧。
战士们自觉节衣缩食,可颓疲仍有蔓延之势。
将军多次向上面请求军饷支援,却被一拖再拖的敷衍。
最不好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饥饿和劳顿让本来就吃不够的少年精神恍惚,这无疑暴露给敌人一个极好打击的弱点。
又是一次火热的对战,对方一名死士射出毒箭直逼因负伤有些虚弱的少年,少年躲闪不及,以为会就此命丧沙场,没想到一个身影飞过,将他一把抱住。箭矢从男人肩头划过,鲜血渗透了他的铠甲。他的双手却没有丝毫的懈力,依然死死的扣着少年,揽在怀里,生怕伤了他分毫。
他的怀抱炽热,少年却感觉浑身发冷。
因为身后的他,已失去知觉,倒了下去。
打了这么久,他们第一次选择撤退。
少年一直只以能吃上饭为唯一目的留在军营,然而此刻,他心里的使命感和愧疚感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把他从战场上背回来,所有人都急得焦头烂额。
可笑的是,朝廷得知后很迅速地派了最好的大夫快马加鞭赶到营地给他疗伤,拖了几个月的军饷也同时发了下来。
将士们快沸腾的怨气才没有把少年给生吞活剥。
少年的心挣扎得厉害,他感到害怕,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因为,即使身处乱世,他也从未担心过生死。
也许,他从未在意过生死。
他躲在自己营帐里,不敢出去,也不敢打听。他想隔绝一切,却意外听到了些其他的话。
“言军师真的对我们将军有意思啊?”
“看着像。他一直守在将军营里。”
“听说他之前跟将军表露过心意,但好像被拒绝了。”
“不应该啊,言军师倾慕他,我们将军正好也有龙阳之好,两人理因……”
“照你这么说,只要是男人仰慕将军就能和将军在一起?”
“还别说,崇拜将军的人多了去了,可毕竟不是断袖啊……”
“嘘,别说了,快走吧,早一点把军饷充库!”
被听墙角的少年,许久都回不过神来。他感到死寂的心开始乱跳起来,不知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既欣然又绝望。
他自知欠他许多,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他只能说服自己不再逃避,不管是道歉还是感谢,必须亲口说给他听。
他走出自己的营帐,向将军营走去。
“你下去吧,剩下的我来。”
“那,李某告辞。”
“你也回去,我自己可以。”
“不弄完,我不走。”
“这是命令……”
“我受的可是皇命。”
“你……”
“别动。”
鹿晗在帐外听到他们的对话,嘴巴张了下,发不出声音。
他觉得自己不需要进去了,毕竟确定那人已无大碍。可他竟做不到转身离开,他发现原来自己还有其他在意的。
“来人!”
鹿晗被营帐内的传唤声吓了一跳,犹豫半晌,抬腿而入。
男人看到进来的人是他,苍白的脸上流露些许轻松的神色。
“将军。”少年行礼。
“差不多了,你下去吧。”那人对身边的言哲说道。
“嗯。”言哲应后,起身离开。经过少年身边时,眼里闪过一抹锐色。
“过来。”男人命令道。
少年低着头走到他面前,朝夕相处一个多月磨砺出的年少锋芒竟消散不见,面前的他又回到最初的佝偻模样。
王凯的心突然痛了一下。
“王……多谢将军救命之恩。”少年一改之前唤的王大哥,恭敬地称呼他将军。
男人轻皱了下眉头,他不希望对他的保护挫伤他的自尊,更不希望他们的关系会因此疏离。
“救你是应该的,不必言谢。”
“将军大义,鹿某铭刻在心。自知因一己之失而危及将军性命,实乃大罪,甘愿受军法处置。”少年双膝跪地,说的坚决。
“你是此战的功臣,无奖授予已是本将失职,岂有责罚之理?”
“你不必自责也无需多虑,任何一起出生入死兄弟的命我都会担待,更何况是你……”
我救你。是因为你很重要,在我心里,比任何人都重要。
“你是我绝不能失去的人。”
这样就够了,你只要知道这个,就够了。
“可是,大哥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是同心上人那般重要的人。”少年忽然说道,慢而坚定。
男人听后愣住了。自己没敢说的话却被这小子给说出来。他的眼神瞬息万变,顷刻又平静无波。
他轻轻抬起没受伤的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少年看着他,空无的眼睛住进了一点柔软的东西,看得他心头微痒。
他倾身向前,缓缓靠近少年。少年的眼睫垂下,不躲不闪。
然而他的嘴只在他眼前划过,划向他耳边。
“我想要别的。”话如羽毛般轻柔。“你不怕?”声音魅惑如丝。
“不怕,”少年用呓声回道,“你受伤了。养伤要紧。”少年的语气出现了一点年少应有的俏皮。
男人拉远了距离,眼睛却没离开他。
“大哥休息。小弟先告辞。”二话不说,也没经过那人的允许,少年说走就走。
没想到那人也不拦,眯着眼睛目送他离开。
这样的默契,没有消弭,反而因心意相通,变得更加明晰。
路很长,愿意把命和未来,一起交付与你。
仗最终还是赢了。鹿晗功不可没,是他提出的战术成功击退了敌人,所有人都对他刮目相看,大家似乎也忘了一开始他只是个偷食的小贼。
王凯不是没怀疑过他,甚至也在暗中调查少年的身份,却未查到任何结果。他也不执着,想着,既然他不愿意说,他也没必要问。
而他们的亲密关系,明眼人都看出来了。他们在心里既已认可了这个少年,也就祝福他们将军找到命定之人。
庆功宴后第二天,将军营突然接到旨意,命王凯独自回京听命。
众将士都不明所以。本应全部班师回朝接受封赏的军队,如今却只有将军一人返回都城,并且好像也不是传达加官进爵之事,实在蹊跷。
少年听闻这圣旨,脸瞬间煞白。不想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那些让他痛入骨髓的记忆此刻翻涌不息,而他再次濒临崩溃。
他无法接受的是,如噩梦般的一切,就要在他最重要的人身上重演。
他想到了逃跑,和那人一起。
“我们出去走走吧。”还不等少年说什么,男人突然牵起他的手,把他拉出了营帐,带出营地。
驻地外有小的山坡,他牵着他,缓慢地走在坡脊上。明月皓洁,他们身上都笼罩着淡淡的月光。
停下脚步,他们席地而坐。晚风拂过,静谧安宁。
“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男人打破沉寂。
少年愣了一秒,虽然不知他为何这么问,却还是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说:“有饭吃,有觉睡……”说完不好意思地笑了。
男人看着他,眼底映着月光,温柔如水,笑意浅藏。
少年不自觉被他的目光吸引,再移不开视线。
“你这么容易满足,本将岂不是没了成就感?”不知为何,一向一本正经的他却总是忍不住调侃眼前这个少年。
“大哥见笑…”少年果然无言以对。
男人的眼神忽然有些迷离,这些毫无边际的话说再多也无济于事,该说的还是得说。
“圣上降旨令我只身回京复命……”
“……小弟知道。不知大哥可否让小弟暗中陪同?”
“我正想说,你不许去……”
“大哥。”
“没事,我定会回来。”
“可……”
“放心。”男人把一只手附在少年头上,掌心的温度渗透头发降落在头顶,似乎是想传递给他让他安心的力量。
少年不发一言,冰凉的心突然变得灼热,一股热浪袭上他的眼眶。不再顾及什么,他上前抚住男人的手臂,微微仰头,在他唇上落下轻吻。
继表露心迹,少年再次主动地表达对他的感情。男人仍面无表情,内心却是激荡不已,他想也没想,将少年拦腰抱起,往回走。
将军营内。男人将少年放在床榻上,不着痕迹的解开自己衣服。然后俯身,一只手与少年十指相扣压在他头上方,另一只手伸到他腰间解他的腰带。
少年神色安然,似乎早就准备好面对接下来的事。
男人指节分明的手划过他胸膛,很轻很轻,然后像是自言自语地轻叹道“你太瘦了,我会舍不得用力的。”
少年闻言,不羞反笑,用只有他俩才能听到的声音对他说“堂堂男子汉,岂会怕疼。”
男人不再多言,认真地亲吻他,从眉间到唇边。
夜阑珊,烛火微明,风悄然。
迷糊中少年听到耳边呢喃,深情而悲伤——
“如果有一天,我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就让我一人去吧。”
“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天光大亮时,所有人早已整理好,少年跟其他人一样站在迎送的队伍里,等着那人启程出发。
男人坚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少年望着他,意外的淡然,甚至有浅浅笑意。
男人并不看他,提缰向前。
他们彼此了然,故无需多话。
“将军一路保重!”众人高呼。
“保重。”男人回身致意,片刻绝尘而去。
王凯没去多久,第二封圣旨抵达军营。竟是下令所有士兵解甲归田,而他们的封赏会按名单送到他们家中。
将士们虽没获得荣光,但至少可以平安归家,都十分欣慰,领旨后,纷纷收拾东西。
“鹿兄有何打算?”有人问少年。
他笑着摇头,不回答。
“皇上会赏田地,到时候你也不用偷粮食了。”旁边的人不禁调侃他。他仍笑,给自己的包裹系上结,背在身后。
大家挥手告别,四散离去。
历史也许不曾记住他们的名字,但他们会变成历史的一部分,最终被时光带走。
当权者居高畏危,对手握兵权者更是万分忌惮。战时让你功高盖世,战后便想尽办法让你永远消失。
相比之下,杯酒释兵权都显得仁慈。
王凯本已做好有去无回的准备,没想到皇帝只找他一方密谈,让他即刻离开,抹去现在的身份,从此做普通人,永不得进京。
他心有疑惑,却也只能领旨谢恩。
返途中,他听闻将士们已各自归家,他们军营也不复存在,慌忙中询问那个少年的去向,竟无人得知。有生之年,他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少年做了一件事。
这个身世神秘的少年,实际上是当朝皇帝秘密派遣到敌国的内线。他潜伏了很长时间,却渐渐发现他们国的王与敌国君王早有勾结。他们一方面利用对方,一方面又想将对方吞并。经常发起战乱掩人耳目,兼并土地,谋取税利。他们国屠了对方子民,战争胜利后便把自己的将领找个理由干掉,给敌国交代。
少年出生于武将世家,世代为国效力。而他的哥哥却成了两国肮脏交易的牺牲品。对朝廷绝望的少年给自己制造了一场假死,从敌国内部脱身出来。浑浑噩噩中,仿佛受命运的指引,他还是入了军队,和其他怀着保家卫国信念的男儿们一起征战沙场。以至于有那么一刻,他也忘了他们只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
直到将军被传召,他才发现,噩梦从未醒来,腐朽黑暗的朝局并没有丝毫改变。
然而,这一次,他不会再忍。
他把暗中攒集的证据整理了一部分密封,通过他的秘密渠道送到当权者手中。果然那边坐不住了,但他们也知道没有人能捉住少年这种顶尖密探,于是被迫问了作为交换的条件。
少年自知仅凭这点证据不可能动摇他们的统治,他不过只想保住那人的性命,再尽可为生死与共的兄弟们争取一点封地。
当权者答应并照做了。少年亦如自承诺,不做任何多余的事,自行消失。
前尘往事,俱已矣。
江南小镇。一家酒馆里。
男人放下包袱和斗笠,坐在一隅,喝茶歇息。
一只手趁他不注意伸进他的包裹。
几乎同时,他抓住伸手者的手腕,他包里的干粮从那人的手上掉落。顺着偷东西的手向上看去,对方熟悉的清秀脸庞映入他眼中。只是和初见不同,少年的脸很干净,还带着浅笑。
“你?”
“好饿……”
男人凝视他好久,似乎怎么看都看不够。少年就让他一直看,也不说话,安静等着他回应。
“跟我走。”男人终于收回视线,牵起他的手,带他向外走。
“从今天起,我要让你吃饱穿暖,软枕香眠。”他的愿望,他一字不忘。
少年粲然,眼睛眯成好看的弧度。
古镇斜阳中,一匹马,一双人,渐行渐远,隐入巷陌。
红尘路远,而今有幸,
遇你一人,共此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