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啄木鸟、小燕子
是我在梦中,还是你在我的梦中?
蓝天有着无边无际的深邃与透明,鸟生下来,就是为了奔赴蓝天的。而麻雀飞到哪里,哪里就叽叽喳喳,玩耍吵闹个不休。
这天灰麻雀家庭又叽叽喳喳,成群结队地飞下来,从老母鸡和大公鸡身上抓起麦粒后,飞到一侧寻找漏网之鱼。
它们喙的非常快,原本老母鸡啄一侧,灰麻雀家庭啄另一侧。但一个不小心,两只尖尖的喙凑到了一起。
老母鸡非常生气,扑腾着红色的翅膀,誓要与灰麻雀家庭搏斗,麻雀的小身形不是它的对手。
捡起它抓的麦粒,直直地冲到树上。老母鸡从下往上,又从上往下大量了一番,合上了不会飞的翅膀,继续啄食粮袋。
一小堆麦子从粮袋的小洞里钻了出来,足以让老母鸡多啄一口,平复激动的心情。
在一棵高大的槐树上,一只啄木鸟歪着脑袋,正在其高耸的枝干上忙碌。
东敲西敲,又长、又直、又硬的喙,像凿子一样打在树干上。
嘭嘭嘭嘭,屋里又传来这只鸟的动静。小麻又在我的大槐树上捉虫了,声音清脆中,透露着坚韧。
我在田里摘西瓜的时候,常常敲西瓜。如果清脆响亮,这是一个青瓜。
如果它闷闷的,厚重的,那就是熟透了。就像年轻人和大小伙之间的区别一样,会发出不同的声音。
不必竭尽全力接近你,远距离听,就会知道是不是熟的。一个成熟的人,声音不同于一个年轻无知的声音。
只要春天来临,这只啄木鸟就会准时来临,我还幼稚地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小麻。
我飞快地跑出房子,看到了小麻的样子。无声无息的来,直到戳树的动作惊醒了我。
也许我可以提前爬到屋顶,也许可以爬上树枝等待。我想对小麻的到来表示欢迎,为它的辛勤工作而呐喊。
我还想过,借用它头上的斧头来砍柴。我知道这只小麻,是每年都会出现的那一只。
它已经成为我的鸟,我记得它。它的头上有一把红白黑相间的大斧头,在众多啄木鸟中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它的动作,嘭嘭嘭嘭,当当当,砰砰砰,这个节奏永远不会变。就像我们认识彼此的信号,声音一响,我就从屋里飞奔出来,抬起头来迎接。
而灰麻雀家庭总是一群一群的。我数了数有十多之,像鸟的兄弟姐妹,一家人凑到了一起。
当我弟大声呼喊时,它们一起逃跑,大叫起来。像是在组队,又像是在骂。弟弟就用更大声回,顺着风向,把责骂塞回它们的小嘴里。
它们逆风飞翔,咒骂被风吹进了嘴里,然后就好像沉默了一般,悄无声息地飞走了。
即便如此,它们还是断断续续的回来。它们看中了我家人的脾气,和袋子中的粮食,认准了我们一家人。
一般鸟巢都建在十多米高的树枝上。风在吹,树在动,枝叶在动,鸟窝在动。
这个秋千似的家,历经多年风雨。它每年都在变大,却没有更多的鸟。它们去哪了?它们的离开不是我弟的原因。
有一次,弟弟做了一个橡皮弹弓。上面放了鹅卵石,朝它们家不停射去,却总也打不着。明明是针对巢的,却是打在树干上。
瞄准树干打,又打树叶。所以,它们也没离开我们。每天成群结队地来抢食物,每次都可以唱着歌,然后离开。
它们是不是,不喜欢这个破败不堪,住了很多年的地方?是不是在天空俯视大地,发现了一棵又粗又大的树,落在了上面,安顿了新家。
它们似乎已经走了该走的路,偶尔有几只路过的鸟儿在树上休息。打个盹儿,叫了两声。终于飞走了。
曾经它们等候的家,原来的人都老了,年轻人对他们还不熟悉,不知道这些新人的性情,所以不敢轻易靠近。
可能是老鸟先走远了,时不时回来打探、查看时机,让小鸟回来筑巢。为鸟儿们建新家,让人与鸟可以共同,居住的新家。
后来树也被砍了,家里也盖了新房子。树没了,鸟没有巢。未来,它们或许会落在别人家的树上,搭建一个新家。
随着槐树的倒塌,它们以前在上面筑的巢,从天而降。
像泥巴一样破碎,重重地摔在地上。
地上有巢的干草、泥土与树枝。就像下面的家一样,当旧墙被推倒时,所有的旧生活都被锁在了新墙下。
这里打过鸟的人,还保留着那时的记忆,他不说,其他人也不知道。
鸟儿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村里的树越来越少,越来越小。我不知道哪一天,它们将无家可归,没有巢可建。
远处一棵树,阳光随着树叶摇曳,耀眼夺目,把我的脸画成白黑一片。呼啦啦的树叶声中,仿佛一只鸟儿在歌唱。
而闪烁的树叶中,仿佛一只鸟儿的影像。好久没看到鸟了,也听不见了。
天空还记得飞过这里的鸟,树也记得落在上面的鸟。我抬头仰望天空,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看不到它们的人,会认为它们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回不来了。
后来,我在路边遇到了一只小燕子。随着我的走近,它并没有飞走。而是惶恐地看着我,跳到角落里躲避。
它可爱又可怜的模样,让人爱不释手。我的心告诉我,它一定是受伤了,应该把它带回家。
看看能不能让它好起来,因为在这里非常危险!
所以我把它捡起来,用随身带的白色手帕包起来,放在车筐上。它也不挣扎,就这样被我带回了家。
这个决定似乎是今天看来,最遗憾、最错误的决定。事实上,它不是受伤,而是生病了。
我用小米与水喂它,它都吃了,还低声叽叽啾啾说了几声。比之前更加热闹,更加活跃。
状态好了起来,我认为它可能会存活下来。它跳到窗台上,急切地望着窗外,张开翅膀想要飞出去,但还是飞不起来。
经过无数次的努力,它看着自己的同类在空中展翅翱翔,连连啾啾低语,焦急地来回走动。
我知道它想出去,但它病了。我低下头,带着温柔的态度对它说:“等你好了就让你出去吧,现在不是让你出去的时候。”
它到处跑,我蹲下来,想仔细看看它。它却突然跳到我的手上,起初吓了我一跳。它用带着泪光的,恳求的眼睛看着我。
但此时的我,并不明白它想表达什么。
我想可能是因为它到了窗台上,但又飞不起不来。我把它带到窗边,想把它放在窗台上,但它仍然紧紧抓住我。
所以我不得不用力甩了一下,才把它放在窗台上。
它双目注视着窗外的天空,一直观望着。后来它不知从哪里,跳到沙发上。我怕它弄脏沙发,所以我把它放在地上。
它一直不停在地上蹒跚,偶尔还跳一下。我以为它的病应该没什么问题,所以也没在意。
最终它找到了一个又黑又小的破洞,再也没有出来。应该是折腾累了,想休息一下吧。
第二天一早,我想看看它,但我看到的是它的……已经僵硬了。
然后我看它的眼睛,原来是睁着的。还是那么亮、那么黑,但没有神。
回想昨天的一切举动,是回光返照。就像太阳落山时,由于光的反射,天空突然亮了起来,然后又迅速陷入了黑暗。
我却无法理解它,临终前的最后挣扎。
它离开后,我才意识到它是大自然的孩子,生与死都应该是自然的。如果你不能救它,就不应该剥夺它对天空的向往。
它的一举一动,都在寻找它的诉求。它想回归自然,它想像以前一样在天空中飞翔,享受风雨。
享受阳光给它带来的,美丽与温暖!
它曾争取最后的希望,逐渐变成绝望,然后在遗憾与痛苦里灰飞烟灭!想到这里,我心里满是自责。
我太自私,太愚蠢了。让它满怀遗憾地死去,不知道它会不会恨我,怪我。
若真有没有病痛的天堂,它可以尽可能地翱翔。
据说燕子的记忆力超好,我想如果有轮回,如果它还能记得,希望它能遇到我。
我始终相信,万物都有灵性。不论是小猫小狗,还是大自然里的这些鸟儿们。
万物皆有灵性,但无法用我们的语言表达。既然帮不上忙,就应该回归自然,让它死而无憾。
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宝贵的,只有生命是最宝贵的。
每个人在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如果能保住性命,哪怕放弃所有的地位、名誉,也都会心甘情愿。
而如此宝贵的生命,不仅是人类所拥有的,也是其它众生所拥有的。
当晚,许久不见的小麻竟然出现在我的梦中。对,就是那只啄木鸟。它只说了一句:“我们一切都好!”便扑闪着翅膀,飞向了远方。
后来在梦里,我上班迟到,被闹铃吵醒,掉下悬崖。
这条无数人跟随的人生轨迹上,不会有人敢后退半步。而我也一样,想都不敢想。
有时候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世界里。梦境与现实哪个是真的,有什么区别?
或许我一直生活的世界,不过是真实的梦境,你也在我的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