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这只是一本小说,看完之后仍久久不能从惨烈的结局中自拔,讲的是两大男主:史官司马迁和游侠朱安世,为了自己心里的道,面对朝廷的阴谋陷害,面对酷吏和皇家刺客的联合绞杀,不畏皇权拯救唯一一份孔壁《论语》的故事,通篇史料考证准确、情节荡气回肠、人物刻画入微、悬疑性很强,即使你认为你能猜得中结尾,结尾却更甚之,同时留有巨大的反思空间,好看。
其中的人物
文有:司马迁、柳夫人、卫真、
侠有:朱安世、孔驩、韩嬉、郦袖、樊仲子、赵王孙、郭公仲、阿绣
反派:杜周、咸宣、吕步舒、汉武帝
这些人千年之后,均烟消云散,唯《论语》留存下来,它是把钥匙,还是把绳索,能否让这个世界深处于无穷黑夜之中,黑穹之下只有点点星火,然而这固然可怕,更可怕的是并非身处黑夜,而是在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有无数无形的线牵制着无数受人操纵的傀儡,他们遵守的受人摆布的道德,行走在别人划定的圈圈里。
《论语》对统治国家有那么大的影响吗?
有,《论语》是儒家经典,有不少涉及到皇权思想,首先,帝王绝对不想弱于孔子思想对儒生的影响力,其次说到底,是君轻民重,还是反之的问题。想想还是唐朝魏征聪明,他跟唐太宗理论这件事时,不说孰轻孰重,说的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不过话说十分,做之七八分,如果话说七八分,则做起来就更少了。
至今,《论语》对中国人的影响已经深入骨髓,有尊师重道这种从小就有的习惯性教育,也有三纲五常,听起来头大,很过时的理论,但是,它是我们很多的价值观和道德观的源头,是我们现在对人对事的准则,而我们古时的很多朝代笃信儒教,就是从汉武帝统治时期开始的。
宗教在国外自古以来都是统治者巩固帝国管理的一把很顺手的工具,小说家丹.布朗的《达芬奇密码》里面提到天主教教义、甚至神性都是统治者的走卒投票决定,虽是天马行空的小说家想象,但是我们可以借此试着反推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儒学,有没有被统治者做过手脚,而历史上的汉武帝推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究竟是为了什么?你们都别百家争鸣了,我们只尊崇儒学,但是,这个“儒”,是真“儒”还是假“儒”?是孔子的“儒”,还是愚民的“儒”?
中国古代皇帝这份职业,管理工作总得考虑到两种人:文臣、武将,在民间多是韩非子所说的“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从事类似于儒生和侠客职业的人。秦朝作为汉朝的前车之鉴,“秦皇汉武”嘛,干过哪些事儿:焚书坑儒和禁刀令,结果怎么样。
所以,小时候看的那些神话故事,不是白看的,“大禹治水”最终成功治水的方法是宜疏不宜堵,洪水汹涌,堵是堵不住的,你得挖沟引流。汉朝刘家的天下也是打来的,稳固统治当然是历代皇帝的第一要务,群潮汹涌,民怨沸腾,犹如洪水,秦朝“堵”没堵住把自己淹死了,那么如何“疏”呢?
汉武帝上位后,“推恩令”削弱了诸侯力量,推行“独尊儒术”限制了文人的思想自由,而且他在位期间的酷吏特别多,压制地方豪强,刑法很严酷,一手对文人设立精神偶像和思想牢笼,一手对侠客强烈镇压,小说末尾司马迁与汉武帝的一段对话是这么说的:
刘彻忽然得意道:“你拿他们来和我比?哼哼!他们哪里懂御人之道?我威之以刑、诱之以利、劝之以学、导之以忠孝。从里到外、从情到理、从爱到怕、从生到死,尽都被我掌控驯服,谁逃得出?”
司马迁又笑道:“你为钳制人心,独尊儒术、忘了这世间还有其他学问,你难道没听过庄子之言:‘盗其国,所盗者岂独其国邪?并与其圣知法而盗之’。你能创制这御人之术,别人难道不能借你之道,夺你天下?”
那么,《论语》是否被掉包?作者冶文彪从史书中发现最大的疑点是:孔壁《论语》。
秦始皇焚书禁书,再加上战火连年,到汉代,先秦古籍已经残灭殆尽,很难凑齐一本完整的经典。这是中国文化史上的一次严重断裂。不过,汉景帝末年,孔子旧宅发掘出一批古简,有古文《论语》、《尚书》等,被称为孔壁古文。孔子十一世孙孔安国把它们上献给宫中,这是中国文化考古史上的一次极重要的发现。 然而孔壁古文(包括《论语》)并没有得到流传!
而由这个疑点又牵扯出一系列疑点,司马迁因何被施以宫刑甚至他的死是个谜,正本《史记》最终藏于何处是个谜,在皇宫大内宫墙之上逼近汉武帝的黑衣刺客是个谜,天汉元年三任御史接连死亡是个谜,巫蛊之祸真正起因是个谜,朱安世逃亡多年为什么轻易被捉是个谜,《史记》里关于朱安世这个巫蛊之祸的关键人物描写却寥寥数语是个谜等,作者将这些谜逐一通过故事架构,巧手链接,主角一路走来,疑云重重,最终一切真相大白之际,决然卫道赴死。
由此能够看出作者“活”读书的本事很厉害,而这种以史实为依据,以构建小说为目的的阅读,想来也非常有意思吧。
司马迁:道者,既指言,又指路,人心通路也。世间有不公,人人若能直言其事,公义自然通达,邪恶自然祛除,天下自然归于正道;反之,眼见不公,人却不敢言,不能言,则邪恶日升、公义日丧,天下势必趋于邪途。故而,有道无道,只看言路是否畅通、世人能否说真话。
这是王者应有的道,也是世界该有的世道。
故事里每个人的心里也都有自己的道,司马迁的道是求实,不管是对学问,还是对自己的著作(很惭愧,读这本书时才知道《史记》不是官修史书);柳夫人的道是对爱人无保留的支持(从她身上的一些品质想到一位刚过世的大师杨绛先生);卫真的道是对主人的忠诚;朱安世的道是言必信、行必果,保护弱小、不畏强权;韩嬉的道是为爱毫无保留;樊仲子、赵王孙、郭公仲的道是舍生取义;阿绣的道是知恩图报。
另外,司马迁的这段话是不是也很有现世的讽刺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