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滚回家玩太吾,
你们谁都不要拦着我。
嘿嘿嘿太吾绘卷真好玩,
我还要玩。
本篇内容和太吾绘卷并无瓜连。
我从小就不喜欢他。
逗他,他不爱笑,欺负他,他不爱哭,偷拿师傅的典籍给他看,他反问我:
“天天学这些打打杀杀的有什么用?”
我说你别闹,这可是上乘的心法典籍,我偷偷拿的,我们赶快看一眼,然后还得趁师傅没发现赶紧送回去。
他不理,又说了一遍那句话:
“学这些打打杀杀的有什么用?”
我看着他,站在那里发愣。
我就不明白人怎么能这么榆木脑袋。
而且这人还偏偏是我弟弟。
弟弟从小就不爱学武。
我说你不学武干什么呢?师父说了这是个乱世,在乱世里要活下去就要学武的。
他说什么是乱世?
我被问的一愣,我心说我哪管什么是乱世,既然师父说这是乱世,那这就是乱世,我只要知道这个就完了。
但我是哥哥,我不能这么说。
所以我反问他:“那你说,什么是乱世?”
“乱世,”他低着头,慢慢地说:“就是遍地都是像我们这样无父无母的孩子。”
“可我们有师父。”
“师父不是父母。”
“所以我们才更要学武,”我蹲下来看着他,努力给自己的立场找了个理由:“这样我们才没有父母也不会受欺负。”
“学了武,我们是能保护自己,”他看着我:“可别人呢?”
“武艺高强的大侠也肯定能保护别人啊,就像师父保护我们一样。”
“师父他是能护得住我们两个人,但师父一个人又怎么保得了天下人?”
我没说话,我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他把头又低下去,沉默了一会,默默丢给我一句话:
“哥,我不学武。”
我一直都以为,他那个时候只是因为过去发生的事在赌气。
所以我也从来都没想过,当年他在那句话上究竟投下了怎样的决心。
那一年,我们十岁。
我讨厌他。
他不学武,他不务正业,他每天思考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把师父的话全当耳旁风。
而师父竟然也就那么放纵了他,每当我在烈日下站木桩,拎水桶的时候,他却可以这里那里到处跑,躲到树荫里去乘凉。
我的不满,在一次意外中爆发了。
那天到了晚饭的时间,他却还在树林里没有回来。我和师父说弟弟没回来,师父却不着急,说时候到了他自然就回来了。
我心里隐隐有种不安,他一个人这么晚了在外面,又不会武功,万一遇上了什么该怎么办。我越想越急,最后一时没忍住,就带上了一根棍子出门去找他。
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树林的边缘,正一瘸一拐地往家的方向走,身上淋漓着血。身后的地面上,正躺着一匹死狼。
之后的事情在记忆里已经很模糊了,我只记得我拽着他的衣领大吼大叫,我一个劲地责问他你为什么不学武,你不学武就会被一匹狼伤成这个样子你知道吗?!看着我这么着急你很开心吗?!
他不说话,只是笑。
再大一些的时候,我们离开了师父。
像所有的兄弟一样,在一个岔路口,我们分开了,约定三年后在这里重见。离开他的时候我很不放心,但是他笑着说,哥你不用担心,你用武功做得到的,我不用也一样能做得到。
我看着他的脸,暗暗下了一个决心:如果他不学武,那我就带着他的那一份一起去学,这样三年后我们站在一起的时候,就算他不会武功也没有人敢欺负他。
于是我离开了他。
三年的时间很快。
这三年里我杀过人,越过货,跟着官兵去剿过匪,也加入过小偷小盗,和他们一起去打家劫舍。我去偷师,去盗籍,去人家的门口为了一招一式而长跪不起,而做这些的时候我脑子里总装着他,我一直想我武艺已经这么高强了,却尚要做这些低三下四的事,那他又该怎么办,他此刻又在干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有学,学武,学技,学着怎么自己在外面活下去。
然后三年过去了。
那天我回到那个路口,仗着一柄盗来的长剑,静静地等着他。
然后过了一会儿,我看见他被人从一辆路过的马车上扔下来,脸朝天摔在泥地里。
我走过去,拄着剑站在他旁边,一言不发。
他没看我,就只是盯着天空发呆。过了一会,我听见他说:
这样救不了江湖。
从那天起,他就跟着我了。
可能他也终于明白了有一个能打的人在身边的好处,他不必再处处躲着他那些小对头,也不必因为手无缚鸡之力而被人嫌弃,因为那些事那些人,我都会替他解决。
而他也帮了我不少。
我头一次发现他如此聪明:同样一件事,他出面说话总能比我更容易让人听进去,他做的计划也总比我的周全,甚至于有些时候好多我想都没想过的事,他早在一开始就安排好了。
我问他,你有这种手段,却为什么混成那个样子?
他说,不是我的错,是这江湖太不讲理。你以为我是靠着脑子成的事,但如果没有你的剑,这些事一样也成不了。
我把这当作是夸奖,就那么接受了。
我们像以前一样一天又一天地闯荡着,但却又不再像从前那样朝不保夕,这一次我们的名堂越闯越大,甚至都开始有了追随者,跟着我们这里那里地去打下手。
然后有一天,他对我说,时候到了,哥,我们成立门派吧。
我说你小子不是膨胀到脑子烧坏了吧,门派?就凭我们?
他看着我,点了点头:
“能成。”
我真的是信了他的邪。
但邪就邪门在于,我们真的成了。
我们从一个小小的地方帮派,逐渐扩张,占山掠水,用了几十年,居然真的成了一个庞然大物,还隐隐在武林中有了力压群雄之势。
有无数的人慕我的名而来,尊我为武林第一人,投靠在我的门下。但其实我一直清楚,真正在暗地里做成了这一切的,从来都是另一个人。没有他,我不过是一个会用点剑的莽夫罢了。
帮派日渐昌盛,每天都有大批大批的武林中人前来投靠。而与此同时,反对我们的力量也在与日俱增。
于是终于有一天,打着推翻我这个魔头的旗号汇聚起来,七个头面人物带着七股力量,拧作一起打到了我的门前。
决战前一晚,我问他,我说这怎么办?他们要我出去和他们决斗,一打七,输了就要解散门派。
我打不过他们。
他说哥,你想活吗。
我说想。
他递给我一个小瓷瓶,“决斗的时候服下。”
我说这能增长功力?
他说这能用来假死。
我胸口突然有点堵,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站起来离开了。
我拿着那个小瓶子,静静地看着它,脑子里盘旋的却不是决战,而是在回想我们的这些年。我们从默默无闻的两个小卒一直到今天,这一路的故事我都记得。
想过了,我对自己说,这一辈子也就够了。
月光从窗子冷冷地渗进来,流淌过地上那些碎瓷片。
第二天,我败了。
我败得很干脆,一打七,我顶多也就能应付他们一人一招。等他们休息好了第二次冲上来,我已经气竭了。
我倒在地上,打倒了我的人围成一圈向后退去,闪出了一个空,从那里露出了弟弟的脸。
你没喝药,哥。
他说。
我点点头。
你可能猜到了,这些都是我的人。
他继续说。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有些陌生。
我从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了。我帮助你聚集起整个江湖的力量,再培植出几个分支,由他们来打碎你的统治,继承你的力量,让江湖进入一个有秩序的,均衡的新时代。
他慢慢地说。
我没有说话。
“我一直以为,”他蹲下来,靠近我的耳朵:“我一直以为,江湖就像是这草,而我要做的就是照料好它。但后来我才明白,草是没法救的,草有荣枯。然后,我就又明白了一件事。”
“江湖不是草。”我看着天空,慢慢地说:“江湖是土,我们才是草。”
“对,哥,你也想通了。”他点点头:“我们才是草。”
我倒在那,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上方。我有生以来头一次,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当年他倒在泥地里的那份心境。
当年我们都是孩子,而如今我看看他,胡子一大把了。
我知道你要我做什么。
我看着他,慢慢地说。
我要你替我做肥。
他也看着我,就好像是最后看我的一眼。
我不会喝那瓶药,你知道的。
我说。
他点点头。
我久久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最后我说,好。
我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