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这条一直在我心里涓涓流过的小河,河水依旧清澈。河里曾有一条石头垫的桥,人们可以踩踏着过河。现在依然有一条石头搭建的桥,可我知道已然不是当年的石头了。
当年的那几块儿石头我曾一次次地抚摸,把筛子放在它的下游,河水因了石头的阻挡形成小小的浪波又从我的筛眼儿中从容穿过,轻轻地掀开那滑溜溜的石头,猛然抬起筛子,就有几条黑黑肥硕的泥鳅扭动着身姿。
之后我再细心地把石头搭好,村里的人会踩着它会从这头到那头去或是从那头到这头来。
我不知道当年那我抱不动的石头被冲到了哪儿。小河依然流着,只是我不再认识它它也不再认识我。
时光从这里碾压而过,有些故事在这里蹉跎。我思忖着,总想找回什么,那白白的阳光从那时穿过,我依然看不到那曾经的河。
河边有片柳树,柳树叶绿枝垂,清风拂过,枝条轻轻摆动更显出一份静谧!偶尔飘下来轻盈的柳絮,这一堆儿那一簇伏在地上,有的飘落在小河里,和小河一起远去了。我伸出手来,柳絮轻轻地落在手心,痒痒地,柳絮下面那白白的纤维抓着一粒种子,我轻轻一吹它飞了起来落在了草丛里。这曼飞的柳絮又让我想起了二妹的出嫁。
那年柳絮白白地飘了一地,二妹的婆家来人了,商量二妹的婚期,说是腊月里有好日子,父母没说什么,毕竟定亲已经一年多了,不可能不答应结婚的事,婚期定在了腊月里。
我跑到河边的柳树下,泪水落在小河里,随着小河哗啦哗啦远去,忽然没有征兆地我们长大了,曾睡在一个被窝、吃一碗饭、一起和闹矛盾的伙伴吵架的一个屋檐下的时光要远去了,没有商量唯有叹息。那漫天飘飞的柳絮在树上还你挨着我挤着你,风一来,谁也不知道谁去了哪里。
冬季很快就来了,二妹出嫁的前一天是我们这边招待宾朋的日子,来了一些远方的亲戚,二妹去乡里盘了头发,我相信二妹一定很靓丽,而我不忍多看,也一天木讷着没和二妹说什么。
第二天就是二妹出嫁的日子,天还不亮,婆家的车子就到了(我们那里的习俗是太阳不出来新媳妇就娶要回家),二妹穿着红袄头上戴着一串红花,被娶亲婆扶上了车,紧接着送亲的亲戚们也一下子跟着走了,家里就剩下了我、父母还有表哥,我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问母亲为什么不让我去。
其实父母何尝不难过?女儿出嫁了也扯走了她们心,她们的心从此分割给每个远离的孩子,因此从那时起她们的心一直疼
母亲说:“姐姐送妹子穷一辈子”。
“谁穷?”,
“是姐姐穷”
“我不怕”
一直沉默的父说:“要不你和你表哥一起去吧”
我还在哭,再没说话。我是想去看看妹妹,送她出嫁,可是最终还得告别。
我知道,我是舍不得二妹出嫁,踏出我们一起长大的家。
之后的日子里,二妹从三天回门起经常回来,每次母亲都是站在门口,看二妹的摩托消失在村口,接着母亲赶紧跑回院子,站在东墙边,看见二妹的摩托在向东的大路上,又转向向北的路,然后消失在一片林子的后面,我不止一次地看着母亲这个张望的背影,母亲是会站在那里久久都不动的,那是她在流泪!
母亲的背影诠释了母亲牵挂的疼痛,我不敢直视母亲的背影,她流泪的时候我的泪也滴落在地上
第二年小妹妹也出嫁了,是嫁在了本村,母亲好像释然些。而我毕业后留在外地,在外地成了家。
我们就这样手拉着手,突然被一阵风吹开了,那丝风扯起我们的思念,太长太远。
多年来我一直幻想着我们能再欢聚在父母身边像儿时那样过个年。但终究没有实现。
忽然来了一阵风,脚下的柳絮被风吹散了,它们有的会被风吹得很远,扎根在不同的泥土,开始不同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