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在想你(45)

杨昕承奇怪的话像魔咒一般萦绕在她脑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拨景深的电话,提示是空号,在路上又拨了几次仍然显示的是空号。

她抬起手敲了几下门,隔壁出来一个阿姨,约莫40来岁的样子,打量着她,“姑娘,要租房啊”。她感觉心沉了一下,却仍带着不甘指着门,“这里的人呢?”。阿姨从屋里走出来,“哦,你说原来那个小伙子啊,前天他带着女朋友搬走了”,郁唯一僵住了,身体往后退了退,看了一眼锁着的门后转身离开,身后传来阿姨的叹息声,“哎吆,这些年轻人啊”。

“我去上课了”

“等等,这个给你”,他从身后抱住她。

“什么啊”,很快她脖子上挂了两条一模一样的项链。

“干嘛”

“先在你这儿保管,我办完了事情就回来拿”。

那么多的疑问,她一个都没有问出口,只是点了点头,“那,记得打电话给我哦”。

她摸摸脖子上那条装有竹子的项链,一把将它拽下来。原来啊,那就是道别,在她的世界里来去自如,是谁给了他随意离开与归来的权利,让她担心与难过的权利,手机铃声响个不停,她茫然地走在路上,像一个孤魂野鬼那般行走在满是车与人的世界里,不言不语。也许一开始就错了,不该开门的,她捂着自己的胸口,蹲在路边,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流,从未像此刻那般害怕,身后空无一人。

接二连三的离别,忽然让她浑身乏力。

她眼前闪过杨昕承怨恨的眼神,景深欲言又止的嘴巴,非伽一次又一次摇晃她肩膀的场景,像是幻灯片一般,张牙舞爪,然后依次退场,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路边究竟蹲了多长时间,等到重新抬起头,想要站起身时,发现双腿早已没有知觉。

头顶传来一声冷哼声,“郁唯一,你觉得你现在能起来吗”整整三个小时,他在马路那边看着她,像是一个鸵鸟一般把头埋在腿间三个小时。非伽也不知自己何时开始有了耐心,竟然可以看着一个人三个小时,站在旁边不言不语。

郁唯一抬头看着投射在她眼前的阴影,重新垂下头去,非伽咬紧了嘴唇,“是你的错吗,你现在是在惩罚自己吗?”

他不等她起身便弯下身抱起她,烦躁地将她塞进车里。他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她安静地靠在后座,不知在想什么,非伽皱眉,车子扬长而去。

“上次是因为学费,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她喃喃自语。

“因为他选择了晴晴,郁唯一别骗自己了”,非伽烦躁地捏着方向盘,车子一个快速的右转弯,轮子与地面的摩擦声穿过玻璃刺入了车内人的耳中。

“他说会回来找我的”。

“哦?是吗?那我拭目以待”。

她捏着手机,脑中不断回响着那句我会给你打电话的。就连睡觉,手机都放在枕头边,好几次从梦中醒来,看了一眼黑屏的电话,才知道自己做梦了。

一天,两天,一个星期,从满怀期待到渐渐失望,不再抱有任何期望。她沉默不语地转换于图书馆和工作室,与此同时,她的成绩从班级第一到年级第一。

大四的她已经退出了画社,现在的社长是何话。

没课的她有了更多的时间呆在工作室,那次非伽看了她的漫画,突发奇想能不能在杂志上为她开辟一个专栏,进行漫画连载,这一个想法冒出后,他便开始联系杂志社的朋友。

只有拿起笔的时候,她才是活的,其余时间她都呆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在鼓捣什么,星期天更是一整天地不说话。气人的是她竟然不让他进入她的房间。每次工作完成之后,非伽都会在她门前站一会,已经成了习惯。

那日,她开门看到了站在门前的他,“有事?”,他端着咖啡摇摇头,“你终于说话了”,然后便离开了。看着那个背影,郁唯一隐隐有些愧疚,她也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说话了。如果是别人,早都厌烦了吧,她慢慢地也分不清他对她到底是愧疚还是爱。

她对一切都产生了深深的厌烦,除了画画似乎没有什么能让她的心情再起波澜。这样的郁唯一其实让非伽很害怕。他为她联系杂志社也好,和她一起画连载也好,但是始终无法让她打开心门。但只要她还在他身边,非伽就从不会失去希望。但她不知道,这样的郁唯一在景深没进入的她的生活之前是真切地存在的。

每一个珍贵之人的离去都会带走一部分自己,只不过景深带走的有点多而已。

非伽履行承诺去看了他的父母,当景母颤抖着双手揪着他的衣服时,他轻轻地拨开了她的手,即使是骨肉相连的血脉之亲,也无法挽救这因选择而破碎的亲情。

“活着就好啊”,景父像一个犯了罪的人那般,渴求着非伽哪怕多留一小会儿。

“以后,请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他手指颤抖地扶着把手开门出去了。

身后传来景母的啜泣声,非伽逃一般地跑出了陌生的院子,坐在车内望着高楼上的灯光。

人生本就是一场选择,但是明知选了A就可能会失去B的你们,是否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后悔?不重要了,因为救赎之门从未打开。

不要相信一个人会改变,如果你足够了解他的过去。非伽看着面前这个不言不语的女人,她在纸上描摹出一个又一个场景。

“你考虑好了吗?连载的事情”

“恩,等有时间吧”,她最近在研究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

非伽也不强求,他俯下身,在行人旁边填了几个马蹄的脚印,郁唯一抬起头眼睛亮了一下,怎样表现行人的惊慌,她试过很多表现方法,但却没想到这个。

“昨天晚上做恶梦了?”,昨晚他出差回来时听到她叫了一声。

“……”,她确实做恶梦了,梦里景深一身是血地回来找她,她惊慌失措地抱着他去医院,她开着车在路上狂奔,快到医院时后座却空无一人,等她再回过头时却发现景深血淋淋地站在车外看着她,她大叫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的车撞上了他。

非伽不知什么时候在沙发上睡着了,她走过去看着他,满脸疲累,她端详了他一会,一个可怕的想法忽然出现在她脑中,面前这个男人,眉眼之间竟然和景深如此相像。她靠近他,不自觉地抚上了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等她意识到时,却又连连后退。

她推门走进非伽的卧室,拿起床上的毯子。经过书桌旁时,一个精美的本子吸引了她,轻轻翻开后,里面是画画时的她,睡觉时的她,还有弯腰捡画笔的她。她的心似乎被什么触动了一下。再往前翻时,她忘记了呼吸,景深的面孔和他手中的“深”字玉坠出现在她眼前,旁边是掉在地上的一模一样的玉坠,她拿起本子看了一眼,身体便僵在了原地,她分明看到了“逸”字,本子从她手中直直地落在地上。

“啪嗒”一声。

闻声赶来的非伽推开门后看到了地上的笔记本,他走过去想要向她解释,郁唯一摇摇头向后退,“你不要碰我”,她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我怎么没想到呢,景逸根本没死啊,他就在我们的身边,用上帝一般的眼光看着景深,不惜一切地夺走他身边的一切才会泄恨,非伽我也是其中的一步吧”。她充满恨意的眼光让他心中一冷。

“不全是这样的”他过去想要抓住她,“我承认一开始是有那种想法,但在那之前我已经爱上了你”,他被她一手甩开,“所以景深的离开也在你的计划之内”,他痛苦地看着她,沉默不语。事已至此她全都明白了。

她推门出去,决绝的身影,让非伽产生了深深的恐惧。“唯一,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被父母抛弃的我是如何活下来的吗”,他靠在门上,似在喃喃自语,“为什么你们所有的人都站在景深的身边,无论是他们还是你,那年先伸出手的是我,先遇见你的是我,可是最后……”

郁唯一靠在门内,掩着嘴巴抽噎,十年前,命运将景逸带到她身边,三年后,又让景深走入她的世界,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们全都不应该出现的,或许景逸就不会那样恨他,而景深也不必答应和晴晴离开。

她紧紧地抠着门沿,二十年的阅历无法让她坦然面对这一切。

景深,你当初是否也如我这般无助?对命运的安排不知所从,而那一根有如救命稻草般的承诺,压倒了你心里最后的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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