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展览的主题是《沉默的宣誓》,她早该想到的,艺景工作室会挑选画社优秀的作品一同参展。因此杨昕承口中经常开着车经过湖边的社会人士除了教授便只能是非伽了,那是通往他们画室的必经之路。
非伽正在指导时小尚学姐,他在画中妇人的无名指上添了一个银戒指,时光的沧桑与事物的永恒立马在画中对立地呈现。郁唯一不得不承认,单就画画来说,他的确很有天赋。
杨昕承拿手捋一捋自己的头发,时不时问郁唯一自己的头发乱不乱,后者一次又一次地摇头。
在喜欢的人面前纵是洒脱的杨昕承也逃不开一次又一次的怀疑自己。
“走吧,我带你们去吃饭”,结束后非伽真诚地邀请她们。
杨昕承的“好啊”与郁唯一的“不了”同时响起,气氛有些尴尬了。
“你们两个去吧,景深在等我”,她装出落落大方的样子和他们告别。心里却有一种偷东西的紧张感,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三个人在电梯里一路无语,除了杨昕承偶尔的欲言又止。好不容易走到了湖边,她终于看到了那个颀长的背影,她的单薄少年,低头正看着手机在等他。
她匆匆告别她们走向湖边。本想来个出其不意,没想到被正扭回身的景深捉个正着,他自然地牵起她的手,然后看到了她身后的非伽和杨昕承,眉头轻蹙。
“告诉你个秘密”,她拽着景深向另一个方向走去,“杨昕承喜欢的那个人竟然是非伽”。
“猜到了”
“什么时候”
“刚刚”
“……”
杨昕承就像一个傲娇小公主,在谁面前装过淑女啊。他认识她的时间比她长。
“她很直接,你当面说清楚就可以”,他知道她吞吞吐吐的原因,无非是因为她怕她和非伽的关系会影响她们的友情。
景深的摄影作品获奖了,被一家杂志社征用,并向他提出了长期约稿,他想和她分享的无疑是他的努力得到认可之后的喜悦。他给她看获奖的作品还有近期拍摄的照片,她翻到了有晴晴的那一张。
“上次在宿舍楼下时,是我们拍完封面后我送她回去”,因为临时没有模特,景深推荐了晴晴,她却以为他们在谈恋爱。
原来为靠近彼此在做努力的从来都不只她一个,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渴望早日实现独立。特意和她拉开距离的景深,原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在一步步地计划着。那么多的话最后她只是说了声谢谢。
景深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她,打开后是一条比盒子还要精致的项链。
“猜猜这是什么”,他起身将她的头发拢到前面,从后面为她带上,“是景竹竹和郁竹竹”。
她摸摸胸前的两片银制竹叶笑了,感觉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艺术展览如期在市美术馆举行,杨昕承那天也去了,且盛装出席,从始至终她的目光都紧紧追随着非伽。
当郁唯一将那一段回忆如数向之倾诉时,杨昕承拍拍她的肩谢谢她告诉这一切。
展出的作品被框在玻璃框内,周边是红色的绳子围成的警戒线,馆内的人们顺着那条线的外围欣赏。
那是一段寂静无声的好时光。
郁唯一站在一旁负责处理临时事务。
馆内有一些小孩,她紧紧地盯着那些孩子,但中午休息时,还是有意外发生了。
一个小孩在追赶另一个小孩时压到了红色警戒线,用来支撑那些警戒线的铁杆子像多米诺骨牌一般连续地倒下。
眼看着非伽身侧的那个也即将倒下,郁唯一刚想叫他小心,一旁的杨昕承却已经跑过来了,那个杆子便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她的小腿上面,她嘶地叫出了声。
非伽完全反应过来时,他看着杨昕承流血的脚踝,抱起她便往外跑。
郁唯一帮忙收拾完现场后,赶到医院,非伽蹲在地上为她裹着纱布,杨昕承专注地看着他。那个眼神让她害怕,她曾经和她说过,要么不爱,要么深爱。
如今,当她真的找到她喜欢的人时,她却开始担忧,且随着杨昕承对她越来越多次地提到非伽而担忧越深。
非伽看到她后,起身轻咳了一声,“医生说了没事”。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要伤害她”,他们将杨昕承送回了她的公寓。
“哦?”,他漫不经心地扭动钥匙,“你最好的朋友,我当然要好好关照了”。
如果说之前不觉得,此刻她忽然发现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陌生的,与她记忆中的那个青涩男生完全不同的一个人,也许他从来都是这样的人,只是那时她不了解而已。
“怎么不说话了?”
“无论我有多不想承认,你都变了,且让我不敢靠近”
“想知道为什么吗”
“……”
“人在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时,就会采取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方式”,他嘴角一扬,郁唯一只觉得寒气渗入她的脊背。
“我想得到什么?你应该知道吧”,他拿修长的食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转身看了她一眼。而她像是没听到一般将头扭向了窗外。
非伽和杨昕承因为在公园跑步而相识,像所有体贴的绅士那样,在她捂着肚子坐在石凳上时,他递过来一瓶水和一条毛巾,那是开了口的水和浸着男人汗味的毛巾。
“凑合一下吧”,他指指她的额头,那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你说可笑不可笑,我就那样对他着迷了,然后开始每天去跑步,渴望和他偶遇”。郁唯一并不觉得突然,因为非伽的确有那样一种魅力,让女孩子着迷的魅力。她只盼望着,非伽可以真正地爱上她。
那之后,非伽和杨昕承像一对情侣那样相处,他带她去看喜欢的电影,和她一起玩她喜欢的游戏,每天回来杨昕承都面带笑容,宣称自己是最幸福的女人。
郁唯一和景深各自忙着自己的学业和副业,她开始在文卿的指导下画画,逸景工作室的实习也不敢怠慢。
景深有时候会去外面取景,然后投稿给杂志社,常常是十天半个月都见不上一次面,有时候约好了他回来就见面,郁唯一却临时有事了。没在一起之前天天见面,如今在一起了却见不上面了,他们互相调侃。
景深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露出许久未见的景式笑容,捏捏她的脸,“所以,你要不要奖励我”,他凑近她,“我又赚了稿费”。
“多少啊,多了奖励,少了……”,景深俯下身看着她的眼睛,她在黑黑的瞳孔中看到了小小的她,一点一点地逐渐变大,他捧起她的脸,在离她很近的距离。
“少了就怎么样,嗯?”,他用自己的额头蹭着郁唯一的,他的声音像是森林里的回音,低沉,暗哑,从她头上传下来,她的心猛地一磕。
“唔”,没等她回答景深便用嘴唇堵住了她的,绵长深远,直到她舌尖发麻有些喘不上气来,景深咬着她的嘴唇像是置气一般不松口,直到她使劲地推开他。
“唯一,我们就这样好好地在一起吧,一直”。
“好”,她郑重地点点头,在他怀里蹭了蹭。
如果说有什么是值得相信的,在那个时候,景深对她所有的承诺就是那样一个打破世俗的存在,她无理由无条件地一直相信着他。
有时候相信一个人不一定因为他值得相信,而是因为那个人想要去相信,比如相信他们一定会一直在一起。
遇见晴晴的那个晚上,她刚和景深约会回来,在宿舍楼下远远地看到她正向她的方向走来,晴晴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叫住了她,“郁唯一”,她有些诧异地回头。
“用他父母的钱和他谈恋爱的感觉怎么样,很好吧”,她抱着双臂冷冷地看向她,那姿态像是亲眼看到了拿钱的她。
“和他谈恋爱,感觉是很好”,她一字一句地说出口,“至于用的是谁的钱不是你该管的事情吧”,她没做停留便走了。
她和景深谈恋爱,吴春和江姜第一时间便知道了,作为铁杆舍友当然是百分百祝福,且都很有默契地都绝口不提晴晴,反倒是郁唯一倒是很懂她们的八卦心理,告诉他们景深和晴晴不是她们想得那种关系,江姜才如释负重地吐了一口气。
郁唯一看着她们觉得心里暖暖的。
她还没到宿舍便听到宿舍闹哄哄的叫声,刚开门胳膊便已经被江姜拽住了,“快来吃东西啦”,原来杨昕承回来过,给她们带了好多零食。
“那她去哪了,都这么晚了”,她看着面前的几大包零食。
“对啊,都这么晚了呢”,吴春和江姜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咯咯地笑。
“非伽和她一起来的?”,她有点不相信。
这进展怎么也有点太快了吧,睡觉前她隐隐地有些担心,又不知和谁说,便在被窝里拨通了景深的电话,却什么也没说,最后景深给她唱了首歌,她在被窝里掩着嘴笑。
“春儿,你说谈恋爱的人是不是都这样神经啊”,江姜掀开帘子对着吴春百思不得其解,“哎,我是不是也这样啊”。
吴春敲了一下她的头,“赶紧睡吧,明天还有课呢”
黑暗中听到江姜叫了一声,接着拉上了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