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的烦恼和佛教的智慧(菩提)是一对相反的概念,有了佛家的智慧,就不会有世俗的烦恼;摆脱不了世俗的烦恼,就说明他没有佛家的智慧。然而后来的人们把这一对概念等同起来,提出了“烦恼即菩提”的观点。关于这一观点的内容解释,连佛教内部也众说纷纭。下面,我们先介绍有关这一观点的各种解释,再讨论它的现实意义。
对“烦恼即菩提”的解释:美玉藏顽石,莲花出淤泥“烦恼即菩提”是佛教中的一个有名的命题,关于这一命题的含义,解释颇多。第一种解释认为,真相无二,万物为一,所以“烦恼”和“菩提”是一回事,不必把它们区别开来,故曰“烦恼即菩提”。这一看法的代表人物是六祖惠能。
据《祖堂集》卷二说,神龙元年,朝廷派使者薛简前去迎请六祖惠能,惠能不肯进京,薛简便要求惠能说法,以便自己返京向皇上交差,二人有这么一段对话:
师云:“道无明暗,明暗是代谢之义。明明无尽,亦是有尽,相待立名故。经云:‘法无有比,无相待故。’”薛简曰:“明譬智慧,暗喻烦恼。学道之人,若不用智慧照生死烦恼,何得出离?”师云:“
,无二无别故。以智慧照烦恼者,是二乘人见解,有智之人终不如此。”薛简曰:“何者是大乘人见解?”师云:“《涅槃经》云:‘明与无明,凡夫见二。’智者了达其性无别,无别之性即是实性。处凡不减,在圣不增。住烦恼而不乱,居禅定而不寂。……一切善恶都莫思量,自然得入心体,湛然常寂,妙用恒沙。”这段话讲得比较难以理解,大致意思是说,一般人总认为佛法的智慧就是智慧,世俗的愚昧就是愚昧,把二者区分得十分清楚,包括小乘佛教的人也是如此。而大乘佛教的人却不是这样,他们认为万物之间没有什么差别,所谓的智慧和愚昧是一样的。这一观点实际上是超越了是与非的界线,达到了庄子所说的万物一齐的境界。只有摆脱了是非、善恶的纠缠,人才能获得自由。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身处烦恼事之中而无烦恼可言。实际上,超越了是非的人,即是获得佛家智慧的人,他本身已经没有烦恼了。
第二种意见的代表人物是先后做过神秀、惠能弟子的神会。他认为,烦恼也好,菩提也好,都来自同一个人性,因此说“烦恼即菩提”。《神会语录》记载了他与给事中房绾的一次问答:
给事中房绾问“烦恼即菩提”义。神会答曰:“今借虚空为喻,如虚空本来无动静,不以明来即明,暗来即暗。此暗空不异明(空),明空不异暗空,明暗自有去来,虚空元无动静。烦恼即菩提,其义亦然。迷悟虽即有殊,菩提心元来不动。”白天的天空一片光明,夜晚的天空一片黑暗,黑暗和光明虽然不同,但承受黑暗和光明的天空却还是那片天空,不会有丝毫的改变。人性也是如此,不悟时人性是愚昧的,悟后人性是聪明的,愚昧和聪明虽然不同,但人性还是那个人性。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烦恼即菩提”了。
第三种意见认为,人处于烦恼之中时,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和理由来摆脱烦恼,一旦从思想上摆脱了烦恼,这个人也就获得了佛家的智慧。因为智慧来自烦恼,所以说“烦恼即菩提”。《五灯会元》卷十六记载,处州灵泉山宗一禅师曾讲过这样一首偈语:
美玉藏顽石,莲花出淤泥。须知烦恼处,悟得即菩提。
菩提好比美玉和莲花,烦恼好比顽石和淤泥,没有顽石和淤泥,就不会有美玉和莲花,没有烦恼,就不会促使人悟得佛法。宗一禅师的这一解释更符合一般人的看法,更能为一般人所接受。������������������������������������������������������������
以上三种解释,以宗一的解释最为通俗,也最有现实意义。这一解释可以使人们在困境之中看到困难给自己带来的好处,使人们能够视困境为一次难得的磨练机会。以惠能解释的精神境界为最高,惠能以比上帝更高的姿态俯视着人间,人间的长短、是非之争等等,在他看来,都是毫无意义的。这一理论实质上就是庄子的万物一齐的理论,既然人间无喜无忧、无是无非、无得无失,那么人自然可以获得自由了,而在禅宗看来,自由自在的人就是活佛。惠能为人们指出了一条“即世间而出世间”之路,但真正能够做到的人毕竟太少太少了。神会的解释也能提高人们修佛的自信心,同样一片天空可明可暗,同样一个人性可愚可智,那么我们为什么不用这个人人皆有的可愚可智的人性去领悟佛法、超生净土呢?这也符合禅宗一再强调的一悟即佛、不悟即凡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