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宁子
一大早,父亲打电话说,娘家巷子要耍热闹,让我晚上过去扭秧歌,距离上一次在娘家耍热闹已经过去十几年了,翻看当年的照片,思绪万千。
庄稼人的年,要是不耍热闹,就好像没过年。第一次耍社火,五岁的我飞进社火场,装社火的大伯问我耍社火不,我说要站在社火顶顶上才耍。那天,我如愿了,俯瞰着人山人海的小镇,一路前呼后拥,父亲拿着竹竿护着我一路。那天,站在社火顶顶上,我就是王。想吃啥一声吆喝,吃货就绑在竹竿递上来了。众目睽睽之下,嗑着甘蔗吃着麻花,俯视着看热闹的人,看热闹的人仰视着我:哎呀,这娃真胆大!
小镇东西两个村子转一圈,几个小时就过去了。从绑上社火芯子时的兴高采烈到从芯子上解下来浑身僵硬、两腿麻木,被沉重的帽子压得头昏脑胀,但一想到被万人瞩目的场面,各种不适也不难受了。四妹那年嘴️上害黄水疮,为了耍社火,她给装社火的姑伯说,只要能上社火,哪怕给她画个白眼窝都行!那年,四妹连着耍了三天社火,那几转社火很精彩很玄乎,成为街坊邻居茶余饭后的话题。耍完社火,四妹嘴上的黄水疮不治而愈。
那时候,不管多冷的天,只要耍社火,娃娃们争着抢着耍社火,谁家娃要是️上芯子,家人脸上都有光彩。耍社火,第一步试芯子,装社火的大叔大伯看到哪个娃高低胖瘦差不多,就拿着芯子和娃比和一下,要是合适,然后把芯子按上去,把娃递上去试试胆,要是胆不大,就不敢让娃耍。要是心存侥幸,出了社火场,一转一下午,中途哭闹,然后人看着都揪心。
上芯子有多光鲜,背后就有多艰辛。社火顶上都是身量轻年纪小的娃娃,毕竟支撑芯子的只有手腕粗的铁管,化好妆,不许喝水临上芯子前,还要上厕所把肚子腾空,然后上芯子被长绑带扎得像个粽子一样才穿衣服,很多娃娃被头上的绷带和帽子压的呕吐,但出了社火场,只要芯子安全,再哭再闹也得坚持到结束。几个小时保持一种姿势,对于碎娃也是一种历练。
小时候的社火每年都耍,一天两趟社火,哪怕把白毛毛底子的新鞋磨透也心甘。有一年元宵节耍社火,正月十三祭风后,接连三天的雪把社火下踏火了,但不服输的庄稼人怎能放弃?二月二,耍!不耍,就不是庄稼人的性格!铿锵的锣鼓,飞舞的红绸,喜悦的笑脸,淳朴的民俗,庄稼人的社火,求的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庄稼人对社火的痴狂,是精神食粮,也是一种传承。
如今,年轻人为了生活刚过完年就走向远方,父辈们渐渐老去,能叫和起耍社火,是多么不易……
哎呀,时间不早了,该去娘家扭秧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