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写这篇文章的时候,窗外大雨滂沱,没有街灯,更毫无月光可言。心中触不可及遥远的月,想寻也寻不得半点踪迹,只得任由她一点点一滴滴地氤氲着心底的气氛。
很多时候得不到手入不了眼的才最渴望,现在刚好体会。而于我来说,夜雨的来势汹汹远不及心潮澎湃,以至于到了非写不可的程度了。
那时故乡如若没有雨,一定高挂一轮皎洁月。月下的夜幕星河一片纯明,夜鸟躲在树上啼叫,虫蛙齐鸣,使得这样晴朗的夜更加和谐。
夏季繁星点点的天际深处,黑洞洞的显得更加深邃。目光所能触及到的那一片天域深似老人沧桑的眼眸,刚好升起一轮月,成了茫茫天际的眼球。
月下三人,偶遇天边一流光,爸爸说是飞机,我争辩着说是流星,爷爷不说话,摇着扇子赶蚊子或是赶暑气。
想起那时的我极其爱闹,夏天的萤火虫是我最常抓来玩的。通常把竹竿一头剖开一节,用绳子系紧,中间再用木棍撑开,找个墙角的蜘蛛网,用做好的竹竿往上一按,简单好用的网兜就做好了。因为做的太多,到如今我还清晰记得做网兜的每处细节与手法。
好的夜晚,我可以装好几个玻璃瓶的萤火虫,玩得不亦乐乎。那时候惊讶这小小的虫竟可以发出那样梦幻的光芒,柔柔的光,晶莹的好像花瓣里的温露。
它轻轻闪烁着,隔着玻璃瓶触摸,瓶壁上的萤火虫仿佛点燃在指尖上的香头,使人见了也要忍不住默默许着心愿。即便如此,它们也不多做声张,只默默闪烁。
小孩们对着玻璃瓶里的萤火虫小心呆望着,生怕一闪一闪的光随时熄灭。萤火与月辉似也不同,月辉的冷令火辣的夏夜多了份清爽,而萤火的星星点点让夜晚多了一份灵动与温情。
尽管冷月无声只能遥望,萤火的星星点点却使这月光触手可得而因此妙趣横生。枕一瓶月光入眠,那么小的我竟领略过如此诗意,可不是意味无穷吗!
当然,玩过萤火虫以后,大人们是要求一定要放生的,幸亏是放生了,不然没有萤火虫的夏夜该是多么索然无趣。
夏天的夜晚,天气往往燥热的睡不着,更别说还有虫叫蛙鸣鸟啼了。索性大人小孩都在稻场乘凉。
小孩听着大人们的谈笑感到无聊,往往缠着大人挨个讲故事。大多数故事现在记不得了,零星记得一些片段。
夏天夜里,朗月高悬。小孩喜欢指着月亮叫唤发问。这时候大人就会告诉说,月亮是万万不能指的,否则当夜深了你睡着了,她就会变成弯弯的的镰刀来割你的耳朵。以至于后来好几次梦到耳朵被月亮割了,吓得哭醒了摸着耳朵叫。这实在是一个令人莞尔的事,毕竟月亮那么圆,怎么会突然变弯,再看看周围的人哪个又少了耳朵。
对于乡下人来说,晚上是少有其他安排的。夏天夜里,三代人坐在一起。大人们最喜欢谈论当天做的多少生活,又或是憧憬下半年作物的收成。
那时村里人很少外出打工,我们家里主要收入除了春季茶叶便只有夏秋蚕桑和天麻,当然那时作物价格是低的刚刚好,乡里人叫“一年糊一年”,意思是一年收支大抵持平。
即便是这样,我们的零嘴儿却不少什么。印象最深的是我那年迈的爷爷,每年夏天总要悉心种植许多蔬菜,细心施肥,耐着性子除草(那时农村还没用除草剂),辛辛苦苦了一季,整个菜园地都是绿油油的。种来的蔬菜大多都拿去街上卖了,只挑一些剩下的自己食用。
每次上街回来,爷爷总像变戏法似的,猛地从他那破旧的中山装口袋里掏出零嘴儿递到我的手中,那时惊喜得满心满意都是欢乐,一袋糖果也要盘算着各种吃法。
上次回家无意中翻看儿时的教科书,竟有许多斑斓的糖果纸在里面完好珍藏着,真是令人惊喜。是啊,那时候糖纸也是宝贝啊!
现在这么想着,那时人的生活是那样简单而让人满足,也许是因为当时了解的少,也许是现在想着过于好了。
不管怎样,那时候我能得到的一切,现在光是想起来都心满意足了,哪好意思多半点奢望。我想真到了农人那是不会感叹“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的,一来他们不期待也不需要所谓的罗绮,二来生活的真与季节的交替轮回回赠了农人那盎然与收获的喜。即没无谓的苛求也无多余的恼,这样一来就只剩下遥远天边一轮月和月下几代人了。
与月有关的仿佛都离不开那几句诗,先是那床边的诗人抬头一仰望,发觉身处异乡,心底顿时升起浓浓的乡情。
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故乡
李白轻吟几句,几经辗转又进入梦中,不觉留下了千古离人见月思乡之情。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感而发带给后来千年的对月遥想,而于我来说,儿时就烂熟于心的诗词早就成了玩跳皮筋时的伴唱,又或是无聊时胡乱唱的歌词。太熟悉的诗句,又没有去国怀乡的情怀感悟,只能造就令人莞尔的趣闻。
现在想起来忽然觉得诗人的情思实在是让人困扰,思乡却从不回乡,反而固执地选择远方,以至于离得越来越远而思乡之情越来越浓,诗情也就越来越真。
也有可能诗人同我一样,心底遥想故乡那一轮明月,想回去却发现明月早已是昔时明月,人似昔人却并非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