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兰鑫,县医院的医生。老公冯喆,跟我一样的职业。我们举行婚礼头一天,一个女人要见我,说是我妈。
我20年没见过这个女人了,小的时候想她,经常梦到她,半夜里喊妈妈,常常会哭醒。长大了,我恨她,恨她狠心抛弃了我。
那时候小,不懂事,以为家里穷,妈妈出去打工挣钱,回来会给我买好吃的,买新衣服,盼的我望眼欲穿,也不见她的人影。
后来,我相信了奶奶的话,她跟野男人跑了,不要我了。
我完全想不起她的模样,想不出她为什么突然跑回来看我,难道是良心发现了,听说女儿要结婚了,来参加我的婚礼?
亲属们都在忙活明天结婚的事宜,听说她回来了,都齐刷刷向外看去,我爸把她拦在门外,不让她进屋。她说找闺女有事,一定要见我,最后,亲属们说情,我爸才打开大门让她进来。
说真的,这么多年,可能心里有个角落一直有她的位置吧,我迫不及待的盯着大门方向看着她向我走来,“兰鑫?我的女儿,” 我不知所措,嘴张了张刚要喊她妈妈, 哪知她接着怯怯的说道,“我这次来,是来拿彩礼钱的。”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突然就懵了。
我出嫁,婆家给了12万的彩礼钱,她是来要我的彩礼钱,说是生了我,这个钱是她该得的,众人哗然,我爸恼羞成怒,“你还要不要脸了,女儿长这么大,你养过她吗?”边说边挥起了拳头,多亏前院的王婶用力拽住我爸,拳头才没落到她身上。
听她说要彩礼钱,我的心猛的一疼,她太过份了,扔下我这么多年不闻不问,见了面居然是来要钱!
“给她!”大家都看着我,以为我疯了,“给她6万,剩下那6万是留给奶奶的,以后我和她再无瓜葛,别让我再看到她,” 我声嘶力竭的喊道。看着我绝决的语气, 她拿上钱,着急忙慌的跑出门去。
2
小时候,家里穷,爸爸出去打工,妈妈耐不住寂寞跟别人跑了,奶奶把我带大。
看到别人家体贴又温暖的妈妈,我就会落泪,羡慕,哀伤。我恨她!
她为了所谓的爱情,抛下自己的孩子不管,去养别人的孩子,村里人背地里对我指指点点,说起她的话都很难听。
打我记事起,爸爸就爱赌,打点零工挣点钱,回来全拿去输了,奶奶经常气得骂他,“不争气的,你要不戒掉赌瘾,这个家早晚得败你手里。”
可是,奶奶的话,爸爸根本不听。
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妈妈跟别人跑了,爸爸又不争气,他为什么就不能扛起家庭的担子,带领这个家往好处走呢?
可想而知,我和奶奶的日子真的很艰难,爷爷去世早,屋里屋外,地里的活基本都是奶奶操持,还不到60岁,就已弯腰驼背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吧,所以从小我就学会做饭,洗衣服,喂猪,喂鸡,帮奶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
唯一让我开心的是,我家前院的王婶儿,对我特好,王叔叔和我爸爸是发小,她们家生了两个儿子,可能是她没有闺女吧,王婶常常来我家串门,和奶奶聊天,还要带上各种零食,每年都会给我买新衣服,弄的奶奶很不好意思,总是破费给我买这买那的,奶奶常常开玩笑说,“那么喜欢我孙女儿,领回家去,做你儿媳妇吧,” “哈哈,我领回去,怕你老太太舍不得,”王婶打趣道。
3
岁月的脚步匆匆,在那种贫穷艰苦的条件下,那个曾经不谙世事的小丫头,竟然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自小执拗、好胜、不服输的性格,让我的学习成绩总是名列前茅,还考上了县城的重点高中,奶奶高兴的合不拢嘴,可是接着又范愁了,学费住宿费也得点钱呢,我爸这几年更不着调了,喝酒,赌博,自己瞎折腾,哪顾得上管我呢!
后来,又是王婶儿送过来钱,打发我去了学校,感觉王婶儿真是比我的亲人都亲。
后来,我真的很争气,考上了省城的医科大学,大三那年,我和追了我三年的冯喆确立了恋爱关系,毕业工作一年后,我们打算结婚了。
我未来的公婆都非常开明,没有嫌弃我是农村的,也没嫌弃我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他们相信自己儿子的眼光,儿子选择的,准没错。而且知道了我家的困境,还主动给了12万的彩礼。
没想到在我婚礼的头一天,那个女人来要钱。她把我对她仅存的一点盼头也带走了,我的心就像被她狠狠抽了一鞭子,感觉在滴血,她是彻底把我伤了,以后就当没有她了吧!
想着与她再无瓜葛,慢慢的也就淡了。没想到,命运是捉弄我还是咋地,半年之后,竟让我又一次遇到了她…
4
毕业以后,我和冯喆都分配在了县城的医院里,那天晚上,正赶上我值班,急诊送来一个车祸受伤的病人,急需输血,病人A型血,巧了,那天血库没有A型血,外援需要时间,怕来不及了。
只有找身边家属的血型,可是,病人的老公血型不符,病人危在旦夕,家属急的快哭了,祈求我们一定要救救他老婆。
我是A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毫不犹豫冲过去,当我看到病人,那个女人的时候,救人的心一下沉了下去,怎么会是她呢?
让我恨了二十年的女人,正躺在病床上抽搐着,脸色惨白,我的心猛的一疼,仿佛又被那天的鞭子猛抽了一下。
容不得我多想,我伸出了胳膊,看着血液抽进了针管,想着马上就要流淌进她的身体,兴许是我欠她的,还没有还完吧!呵呵,这回,算是还回去了,我的心该踏实了吧!
过了两天,她的身体逐渐恢复。他醒来听说是兰鑫医生救了她,说是要见见我,当面表示感谢,我真不想见她,没有这个必要了吧?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我和她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了。
下班的时候,没想到,在医院的走廊上竟碰见了王婶,“王婶,您这是怎么了?病了吗?” 我着急的问,王婶似乎没想到会遇见我,面色一滞,极不自然的支吾,“我身体好着呢。”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么多年,王婶在我心里早就胜似妈妈。我正准备带王婶回家,王婶却突然扯住我,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仿佛下定决心一样,深吸一口气说,“我来看你妈妈的,刚从住院部那边过来,”王婶边说边拉着我出门,“兰鑫儿,咱们边走边说。”
“兰鑫儿,你也长大成人了,有些话,是时候该告诉你了,天下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你妈这么多年能不想你,不惦记你吗?你这些年穿的衣服哪是我买的呀!婶家的经济条件也不好,那都是你妈买的托我带给你的,还有,你上高中,大学,婶儿给你拿的学费,那也是你妈省吃俭用节省下来的钱,托我拿给你的呀…” 没等王婶说完,泪水已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兰鑫儿,不要活在怨恨里,母女终是母女,你去见见她吧。”王婶拉着我的手向病房走去。
5
原来,母亲小的时候,就和村里的一个男孩子青梅竹马,互生情愫。后来那男孩子家搬到了县城去做买卖,男孩子的父母硬是拆散了她们,在县城给他订了一桩亲事,所以她们被迫分开。
后来,母亲被家里安排相亲认识了我爸,没有感情的婚姻自然不会幸福,我爸年轻时候就爱赌,她和我爸经常吵架,脾气暴躁的爸爸还对妈妈拳脚相向,后来,我爸索性外出打工,一年很少回家。
后来,我4岁那年,曾经和妈妈相恋的那个男人和他老婆离婚了。又回来找她,要带母亲去城里,她那时候是要带上我一起走的,可是奶奶死活不让,爸爸也说,把我带走就不出离婚手续,最后,她狠了狠心,还是含泪走了。
可是这二十年,她怎么会不想我呢?她说,有时候实在想我了,就会偷偷的回来看我,给我买些零食,衣服,鞋子…
我结婚前,她来要彩礼钱。是因为她的儿子,也就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和别人打架,把人家打伤。人家要报案,那她儿子就要坐牢,这样的话,她儿子的后半生就毁了,她快急疯了,哭着跪下哀求人家,赔偿人家一笔钱。
可家里那点积蓄简直九牛一毛,又四处借了些,还是不够,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厚着脸皮来我这要钱,她说对不起我,问我能原谅她吗?
讲完这一切,她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疲惫的垂下头,接着又缓缓抬起头,我看见她的眼神里有懊悔,有愧疚,有期待,我的眼泪已不知不觉涌出了眼眶,我拨开母亲垂下来的花白的头发,叫了一声“妈,”我们母女拥抱在一起,我的泪水汹涌奔出,冲刷掉了这么多年的所有的恨、抱怨和不快…感觉一下子轻松了。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是世间最温暖,最难割舍的情谊,愿我们永怀一颗感恩之心,珍惜并善待上天给予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