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是一个人仓皇地回到酒店的,昨晚沐司深打算送她回来,她想都没想就婉言谢绝了,她像是要立刻逃离他身边一样,再多待一会儿只会让她更难受,但那句拒绝的话说出口时,心里又莫名一阵失落,尤其是在看到沐司深那双因失望而沉寂却又礼貌客气地含着笑的眼睛时,她的末梢神经隐隐刺痛。
“这时候他不应该问你号码吗?”第二天,林昀坐在餐桌对面,玩味地对叶知秋笑道。
叶知秋两只手撑在桌面,手指漫不经心地撕着吐司片:“不是所有男人都像你这样。”
“对啊,毕竟沐副从来都不少女人缘。”林昀觉得和叶知秋讲话时总像是一场言语的较量,她和自己真的挺像的。
“昨天在接待室中和沐司深坐在一起的那个女人叫何蕴,是沐司深的前女友,三年前你应该见过的。”林昀挑眉看向叶知秋,他期待着她接下来的表情。
“……的确见过。”叶知秋果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微微吸了一口气。
三年前,沐司深回国时,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便是何蕴,不过当时叶知秋只是远远地看过她和沐司深在一起的侧影,并没看清正脸,再加上那时情绪低落,没有特意去注意她的相貌,所以昨天在接待室里见到的时候,叶知秋只觉得何蕴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见过,如今被林昀这一提醒,叶知秋才恍然想起。
“你刚才说何蕴是他的前女友,所以他们现在已经分手了?为什么?”叶知秋实在有些想不通,以沐司深那种不忍拒绝别人,却也不会轻易选择一个人的性格,他一旦决定和某个人在一起,便说明是真的动了情,但又为何会分手,她还以为按照三年前他和何蕴的感情程度,现在两人已经结婚了。
“怎么?听到这事你不应该高兴吗?”林昀故意反问道。
叶知秋将手中的牛奶杯放下,抬起头直视着对面笑得一脸灿烂的林昀,冷漠回道:“你信不信我把牛奶泼你脸上。”
叶知秋有些生气,心里堵得慌,如林昀所说,她不应该高兴吗?但实际上她高兴不起来,即使没有了何蕴,她和沐司深也再无可能,况且她从来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有没有爱过她……肯定没有吧,有的话,后面的一切便都不会发生了!
“哈哈,不过开玩笑而已。”林昀笑道,但下一秒便转换成正经脸,严肃道:“你注意到昨天原国清看沐司深的眼神吗?”
“看青年才俊、得意弟子的眼神?”叶知秋有些讶异,不知何蕴和沐司深分手与原国清有什么关联,明明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件事。
林昀摇摇头,缓缓说道:“你以为只是普通的赞赏和看重?当你看到一个有能力的接班人,而这个人与你女儿的年龄又恰好相仿时,你难道不会想把他招为女婿吗?”
“你是说原国清要把女儿嫁给他?”叶知秋淡淡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林昀看出她眼神里明显带着几丝落寞,随后叶知秋继续喃喃,目光再次投向林昀时,漂亮的黑色瞳孔中透着一股莫名的坚持和信任,像最后一点光线奋力撕扯着困住它的黑幕,这是她对他仅剩的信任,坚毅却微弱,尤其在经历了三年前的那件事之后,随时一点风吹浪打都可能把它湮没,“可他不会因为这个分手……”
“嗯,沐司深是三年前就和何蕴分手了,而这三年他也没和原国清的女儿有来往。不过原国清应该有威胁过何蕴,不然他们两个差点要订婚的人也不会突然分手。”林昀语气里带着嘲讽,以一种看好戏的姿态冷笑道。
“……”不知为何,在听完这些有些匪夷所思和牵强的解释后,叶知秋对何蕴有些同情,也许是惺惺相惜吧。
“看来沐司深身边的女人都比较倒霉呢!”林昀感慨地说完这句话后,由毒舌恢复成外人看来的贴心暖男,细心地在一片吐司上均匀地抹上果酱,递给对面沉默不语、惘然若失的叶知秋,“吃完饭一起去看看租房吧,一直住在这毕竟有很多不便,记者的使命是要融入他所在的城市,住酒店也太过格格不入了。”
“……”叶知秋接过面包,神情恢复为原来的淡定冷静,然后对林昀说了句“谢谢”,她也不清楚自己是谢谢他调查了三年来关于沐司深她所在意的事,还是感谢他的关心,那两个字就像是自己从唇齿间飘出来的,不由她反应过来。
林昀显然听清楚了,他只是呡唇浅笑,不张扬,只是最平常而普通的喜悦。然后一个电话不合时宜地打来,他便拉过椅子起身去阳台外接电话。
叶知秋回头看了眼林昀的背影,陷入沉思,她好像越来越信任这个人了,虽然他们最初两年前就认识了,但两人的关系却像是一直隔着块屏风,疏离冷淡,而叶知秋也一直防备着林昀这只笑面狐狸。
最近林昀的事特别多,为采访的事,培训新人的事,还有其它一些繁杂的工作,而最麻烦的大概是叶知秋的事了吧,从起初假造身份证件和各类信息,到现在的安排住处问题,那个帮他找房子的朋友知道叶知秋只是林昀的单纯朋友和下属时,都忍不住吐槽他成了个贴心保姆。
林昀只是笑笑,毕竟他的朋友中只有少数特别信得过的搭档帮手才知道叶知秋的事,但也并不是很详细,毕竟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保险,否则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叶知秋,研究所只怕都不会轻易放过,而研究所犯下的错误也不会被曝光,毒瘤会越积越大,最后危及他人。
而那些犯下错的人,都应该为他们的自私和贪婪买单,这是林昀从小就有的决心,他要报复,但并不是以暴制暴,他用看似正义的手段一层层剥开那个人的伪装,让他的罪恶、丑陋在世人眼中暴露无遗,十多年来,他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目睹某个人声名涂地、最终一无所有的狼狈下场。
而沐司茜,是他得到的最好的一颗棋子,也是研究所最不应该漏掉的一个关键,目前,他已经赢了一步,接下来,只需要等待沐司深的反应了,但他能肯定那必定会是一出好戏。
想到这时,林昀忍不住“呲”了一声,每次只要一想到那个人,他就失去了理智,他发现自己真的很坏,越来越像他最恨的那个人了,他明明不想这样的,对于叶知秋的遭遇,他却没办法全心去同情她,就像他每天对着镜中的自己责问所说的:“林昀,你是在把她当棋子,不是吗?”
他将发疼的脑袋沉入冷水里,对叶知秋,他有同情、愧疚或者更多复杂的情感,他自己也不知道,尤其是在相处了那么久,逐渐了解她之后,他越来越困惑,但没人能够为他找到更好的选择。
所以他只能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