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傍晚,下过雨的海滨城市,温度明显低了很多,海风斜斜的迎面吹来,让刚刚下班赶着去搭公交的陈米雪拢了拢加绒的外套,跺了跺脚后加大了步伐,踩着高跟鞋愤愤地向前走去,还要再过一个红绿灯再走一段微长的路才能回到她租住的旧小区。陈米雪抬头眯着眼看了看前面不远的红绿灯,发现是绿灯,还有十几秒的时间,她赶紧小跑过去,穿着高跟鞋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上绿灯,只好在路口等下一个绿灯了。
十字路口,海风仍然朝脸斜吹过来,把陈米雪大波浪状的长发轻而易举的撩了起来,向后飘扬而去,陈米雪用力呼着气,这是她从小的习惯,小时候一冷就这样做,觉得这样能让自己感觉暖和一点。红灯还有50多秒,汽车打着车前灯从不远处缓缓驶来,黄色的灯光倾洒在身上,陈米雪望着晕黄的灯光,突然就想起了在600多公里外的瓦房里此刻客厅里在他们头顶上方亮着的白炽灯,“爸妈和小胜应该在吃饭了吧,不知道妈恢复得怎么样了?爸又会不会更严重?还有小胜的模拟考也不知道考得怎么样了?”陈米雪想着想着,眼睛里猝不及防就一片模糊了,光透过了泪花,似乎在路口对面折射出了陈米雪惦念着的人儿。陈米雪眨了眨眼睛,泪花化为泪珠顺着脸庞滑下,挂念的人儿消失了,红色的数字也转为绿色的数字了。陈米雪赶紧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提起脚步往马路对面走去。
陈米雪一路小跑着,呼哧呼哧地呼着气,小脸跑得通红;到了对面马路,她转入一条幽静的小路——没有路灯,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户人家,所以每次走这条路,她都绷紧着神经,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提包——里面有一把自己在小区小卖部买的水果刀,然后小碎步地加速走过,直到看到熟悉的生锈的大字——信合小区,才放心地呼了口气。
陈米雪轻车熟路地进了小区最角落的那栋楼,爬了6层楼梯后打开自己的房门,开了灯,脱下折磨了自己一天的高跟鞋,把包随意地甩在厅里的旧藤椅上,便累极地往房间里的小床一摊,没多久便只听见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窗外,恰逢十五的圆月爬上了树梢,偷偷地窥探着床上的人儿,似是心疼她,月光温柔地抚摸着她那疲倦的面容。床上的人儿似乎感受到月光的触碰,好看的柳叶眉紧紧地皱着,久久不肯舒展。梦中的陈米雪回到了老家,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爸妈和弟弟——小胜在喂妈妈吃药,爸爸在一旁做着屈膝运动来缓解因腰椎压迫神经导致的疼痛,看到一切还是老样子,她的心不由地隐隐作痛。突然梦中的景象一换,她回到了公司,正聚精会神地用电脑整理着主管交给她的报表,突然她的肩膀被人轻抚了一下,紧接着就听到一道令她恶心的声音,然后一个地中海式的“灯泡”就顶着一张油光可鉴的脸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陈米雪看到是主管,猛地站起来,向后退了一步,惊慌失措地叫了一声“主管!”。主管凑前陈米雪跟前问:“小雪啊,昨天交给你的那份报表做好了吗?有哪里不会的吗?我可以教你。”陈米雪听罢,立刻回答:“主管,报表我正在做,很快就能做好上交给你核查了,主管请放心,这份报表对我来说,没有什么问题的,谢谢主管关心!”主管双手拍上陈米雪的肩膀,露出一口黄牙,说道:“小雪,别害羞啊,有不会的就问,别跟主管我客气!来,坐下,你继续做报表,我在一旁看着,如果你不会的我就教你,也算是顺带着早点做核查了。”陈米雪扭动着肩膀,微微提高着声音说道:“不用麻烦主管了,真的不用麻烦您了!”可奈何主管的手死死地按住她的肩膀,她无法逃脱再后退,眼角的余光瞄了一圈周围的同事,没有一个人有要帮忙的意思,个个都低头办着自己的事,假装听不见。没有办法,陈米雪只得坐下。陈米雪刚坐下没有两分钟,只觉得肩膀上的手往下移动,她只能将椅子往旁边移了移,可没想,身后的人却更往自己这边倾了倾,手也越发往腰上挪了挪。陈米雪只觉得愈发恶心,浑身气得一抖,大叫一声,惊动了刚升上天空中的太阳,天已经亮了,噩梦终于结束了。
陈米雪坐起身,眯眼往窗户外看了一下——阳光明媚的,如果不是刚刚的噩梦,肯定能有个好心情,她这样想着。她站起身去浴室梳洗,然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在楼下小卖部买了最便宜的干面包当早餐便直奔公司了。
虽然梦中的“噩梦”结束了,但现实的“噩梦”还在继续。陈米雪不是没有反抗过,刚进公司时,第一次被主管调戏时,她年轻气盛,不仅制止过主管,还跟主管放言会向人事部告状,结果主管在工作上不断地给她小鞋穿,后来,爸妈的身体又不断的出状况,所以,她选择了沉默忍受;但自从她没有明确地做出反抗之后,主管越发地放肆,她已经忍了快一年了,她真的忍不下去了,她决定了,她要推这个主管下台!她早就注意到公司部门里的林森是新主管的最可能候选人,而且在上次被主管调戏时,大家都漠视不理时,陈米雪却分明看到林森眼里的怒火,然后看到林森拿了一份文件过来,跟主管说是加急文件需要赶紧核查签名,帮她解了围。所以,陈米雪觉得自己要推主管下台的话,找林森帮忙,一定会很顺利的!
于是,在又一次的主管骚扰之后,陈米雪在茶水间等着吃饭归来的林森,并哭着要他帮助自己,在林森答应之后,陈米雪跟他讲了自己的计划——在一份主管让他上交给领导的财务数据报表后加个零,并交给林森一份文件,让他夹在报表中一并交给领导。陈米雪确信只要交给林森的东西给领导看了,自己的计划一定会成功的,主管一定会被撤职的,自己就不用再每天担心受怕地工作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三天后,主管以挪用公款的罪名被撤职;一个星期后,林森担任新主管。
林森做主管一段时间后,一天,陈米雪照例给他送文件签好名打算转身出去之际,被他叫住,听见他说:“小雪,一直想跟你说一声谢谢,请你吃个饭,可接任主管之后事情比较多,也就耽搁了,你今天下班后有空吗?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林森看到陈米雪似乎有些犹豫,便赶忙说道:“你放心,只是吃个饭而已,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相信我!”陈米雪看着林森的眼睛,一动不动,像是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端倪来。林森被她盯得不自在,右手不自觉得往后脑勺摸了摸,结巴道:“我…我…喜欢你!本来想今晚吃饭的时候再跟你表白的,但为了让你放下疑虑,所以我只好现在就告诉你了。不是因为你帮了我做主管我才喜欢的你,实际上,从你刚进公司时,我就对你心动了;后来你听主管的宣言,我就更欣赏你了;再后来,看到你被主管调戏,我便开始很心疼你,可我不够勇敢,不够能力,所以没能让你早些脱离他的魔爪,现在,我有能力了,我想保护你,可以吗?”陈米雪听着他的真挚告白,说不感动是假的,但之前主管的阴影还有,她还是有些犹豫不决,突然想起家中的父母和弟弟,陈米雪点头,喑哑着回答:“可以,我接受你的告白。”因为目前,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没有比他更好的靠山了。
陈米雪跟林森吃完晚饭,正式确立了男女朋友关系,林森送她回的家。回到家洗完澡后躺在床上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感觉整个身体轻松了不少,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梦中的她又回到了老家,守在妈妈的床边,帮术后的妈妈的腿换药时,陈米雪感觉那个拆了线仍像蜈蚣一样的一寸的伤口好像长在了自己的腿上,她好像感受伤口愈合的那种正在重新长肉的感觉。这种感觉好难忍,让即使是睡梦中的陈米雪也忍不住不停地用另一条腿去磨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