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快一点,这条小路的尽头就是了。”
每周四的早晨,母亲都要领着我们几个孩子走路去邻村的集市买东西。通常没什么目标,小孩子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只要还不太贵,她都可以接受。偶尔卖布的小贩那有色彩明亮的布匹,她也会尺上几匹,回去给孩子添置新衣,或是裁剪下来,装饰屋子。曾听人说过,她年轻时候,还是个未出阁姑娘时曾和师傅学个裁剪,我们几个冬天的毛衣都是她织的。哥哥穿不了的就拆下毛线,卷做一团,再给我钩有花纹的毛衣,只是颜色太素,我不喜欢。但她织的毛衣样式极特殊,沉稳的灰色也衬着调皮的我有些许文静。
邻村的集市每周四都必去的,仿佛成了一家人特有的仪式。早上被她从被窝里拉起来,闭着眼睛任由她给套上衣服,裤子和袜子。有时候咿咿呀呀的赖床不起,还会被在屁股上打一巴掌,就乖乖地起床了。从井里打上来的水,渗透了月色,格外清凉,一瞬间神识归位。坐在炕边等她给我梳辫子,长长的双麻花辫,是我最引以为傲的事情了。
要是约好和同伴玩,在周四都是要推掉的,这一天一家人走长长的土路去集市赶集仿佛成了不用言明的约定。一直到我家从村子搬走,它都一直稳定长久的存在着。
去集市要穿过一片长过头的玉米地,春天时田垄还沉睡在冬末的寒冷里,蜷在一团,偶尔哪家的田地在秋收时没有收拾干净,经过冬风的拷问,开春的收拾变得格外困难。有早起的农户下到田里收拾留下的尾巴。而在秋收时多费气力的庄稼汉这时候还能忙里偷个闲,等待第一场春雨来润泽土地。
最讨厌的莫不是春天的雨,有时稀稀拉拉,不休不止的下了几天,有时惊雷滚滚,看着远方的山头像下了火。外出都变得困难,还要穿大上好几码的雨鞋,早先被冬天困住的泥土都松软了起来,走路时歪歪扭扭,不看路的哥哥溅了一裤腿的泥巴。
走着走着,齐膝的苗长到肩头,长过头顶,结出玉米,变成田垄。
第一场的雪来的突然,集市里会有撒了芝麻的糖葫芦和粘粘的麦芽糖。这种糖在冬日里最是喜欢,可以放在口袋里,也不会化。回到家里放在窗外或是埋在雪里,做个记号,等哥哥妹妹的糖都吃光了再拿出来。母亲还会挑选不涩的柿子,我嚷着要吃冰棍,母亲耳根子软,挡不住我的软磨硬泡,买来吃下就肚子痛,回去的路上她就会叫哥哥背我。往往都是到了家帽子上落了一圈的雪,睡着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哥哥读了中学,我离家读书,妹妹被姥姥接走,母亲还坚持着从那条路走过春秋冬夏,偶尔我们回来和她一同赶集,道路两旁的玉米地还执拗地存在,如果不仔细想,还以为这片土地生长的还是当年的玉米,不曾想过它经历了多少春雨,冬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