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一个强奸犯的心路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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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另另/文

他是我在大学时的健身房认识的一个朋友,由于彼此有着共同的目标和兴趣,所以,我们走到了一起。然而,有段时间,他突然消失了,各种通讯工具也联络不到他。直到,有人告诉我,他因为强奸,锒铛监狱。一瞬间,我没有晃过神,在我眼里的他,是一个安静地、沉稳的孩子,怎么可能走上那么一条路。我在QQ上不停地给他留言,而他的头像始终都处于灰色状态。前不久,我偶然上了QQ,收到了他给我的回复。我马上拨通他的电话,埋藏在我心里多年的郁结,终于得到了瓦解,经过他允许后,我公开了我们交谈的记录,也让更多人了解一个罪犯的心路历程。

他:我出狱了。对不起,对不起父母,对不起你们,对不起那个人。

我:梗咽….。你现在在哪里?

他:出狱的那一天,父母没有来接我,我也没打算回去,我现在暂住在以前的同学家。事情发生了之后,除了爸妈,只有他来探访看过我,其他人都对我敬而远之。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看清了什么是患难见真情。

我:你父母知道你出狱了吗?为什么不来接你?

他:他们很早就离婚了,我爸娶了一个比他小十几岁的KTV小姐,整天喝酒闹事,有家不归。我妈因为我爸的出轨,远嫁他乡,只有春节的时候才回来看一下我。我从小由我外婆带大。亲戚的孩子都看不起我、欺负我,所以,我并不喜欢那个家。学校的家长和同学也看不起我,他们不喜欢穷人的孩子,所以,我初中还没毕业,就到网吧打工了。

我:亲戚们都没去看望过你吗?

他:我爸只在办理手续和开庭的几天过来而已,而且我不喜欢看到他,他看到我只会谩骂我,对我拳脚相加。小时候,他经常喝完酒,就打我和我妈。每次我妈都因为护着我的身体,被他打的遍体鳞伤。亲戚们没有人来看过我,他们从小就瞧不起我们家,更别提我了。即使他们来了,也不会同情我,反而会嘲笑我。

我:事情的经过是怎么样的?

他:那天周五,我和几个朋友出去唱歌,喝了一点点酒。我住的宿舍前方有一条人烟稀少的巷子,很多人回家图捷径,都会从这里经过。我看到前方走着一个穿短裙和丝袜的女人,背影很性感。当时我的心里就萌生了性冲动,脑子里回想的都是电影里的那些污秽的场景。但是,强烈的道德感使我抑制住了。但我又开始联想到之前班级里的女孩子,因为我贫困,买不起礼物给她,拒绝我和我交往。还有他们看我的眼神,从来都没有友好过。也许是我自卑心理作祟,总之,我对社会产生了报复感。

我:嗯。

他:我当时很紧张,报复感加上性冲动,驱使着我不断跟随她。我和她保持一段距离,她回头的时候,我就假装在接电话。我背上的汗,已经浸湿了我的衣服。我知道前面有个废弃的房屋,我打算在那里对她动手。那时我的心里不断在挣扎——如果她的呼叫声太大,被邻居听见怎么办?如果万一是认识的人,怎么解释?如果….我考虑太多的后顾之忧。眼看她就要绕过那栋废弃的屋子了,要是再不动手,我就没机会了。我的步伐加快了,心跳也跟着一起加速,就在她刚刚途径废弃屋的时候,我迈上前去,用右手捂住了她的嘴。我学着电影里的对白,对她说:“不要反抗,不然我杀了你”。可是,那时我手里却没有任何攻击的武器。也许她也受到了恫吓,全身颤抖,没有作声。紧接着,我边捂住她的嘴,一边把她拖进了屋子里头。我看到她的正脸,是我喜欢的类型,虽然是半夜的灯光昏暗,仍然可以看得出她白皙的皮肤和脱俗的气质。

我:你当时在想什么?

他:之前的道德感在这个时候已经荡然无存了,我的身体里燃烧着无法熄灭的火。那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碰触到女性的身体。对我来说,她是那么的诱惑和魅力。我抓起旁边的一捆肮脏的席子,随手敞开铺在地上,并命令她躺在草席上。她不停地求我不要伤害她,她掏出携带的现金和脖子的项链给我。但我对那些毫无兴趣。我把那些东西扔掷在地上,把自己扮演成一个暴徒,因为这样或许可以让我更有勇气实施犯罪。我对她喊道:“你给我安静点,否则老子就杀了你”。她蹲坐在草席上,不停地在哭泣,眼泪里夹杂着恐惧。我的道德感再次上升了,因为我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我怎么可以如此伤害一个女人的身体、玷污她的灵魂。但是,我又考虑到,如果放过她的话,她肯定也会报警。事已至此,于是,我先抚摸了她的身体。我担心她的呼声太大,我就脱掉自己的背心,塞进了她的嘴里。然后我强行脱掉她的短裙,当我准备进入的时候,也许是因为紧张和害怕,我却没有了生理反应。我折腾了很久,但是依然没有反应,于是我仓皇逃脱..

我:警察怎么找你的?

他:不出我所料,隔天女人去报案了,根据她对我体征的描述,以及对周边居民人口的排查,警方很快就找到了我。我内心涌起了强大的罪恶感和羞耻感,痛恨自己的作为。当时我嚎啕大哭,我的双脚发软,我知道结局意味着什么。可我还年轻,我不想在铁窗里度过,我更害怕面对电影里看到的监狱的情形。但一切已经晚了。

我:后来还有跟那个女人说过话吗?

他:她告我强奸,从而导致她的处女摸破裂,要我赔偿。我知道她撒谎,但是我对自己的行为感到耻辱。警方没有找到充分的证据证明她的陈词,法院判了我强奸未遂和强制猥亵妇女。

我:你和她还见过面吗?

他:没有,除了庭审的时候见过面。我对她除了愧疚还是愧疚,虽然没有对她身体造成伤害,但是肯定给她留下了很大的阴影。而我根本就不是大家眼里的恶人,但没有人会理解我。出狱后我也不敢去找她,我不想让她看到我,勾起她伤心的回忆。

我:你在监狱里面过的怎么样?

他:不好的事情其实大家都知道一二,一开始我真的生不如死,好几次想到了自杀。你看,我手臂上刀疤——是我偷偷用刀片留下的伤痛,很多次,我真的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一方面是心里的创伤,另一方面是社会的压力。像我这种人,出狱后,我能做什么?没有一家公司会雇佣一个有犯罪记录的人,更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前科记录的人。我的人生原本就灰暗了,即使出狱,我前方的路仍然是黑暗的。我无法原谅自己,我也不要求社会能接受我。

我:我相信走出监狱的人,在意志上一定强过别人,而且监狱枯燥和艰难的环境,不仅磨练你的人格,而且给你上了一堂教训。虽然,这个社会大部分人还是无法原谅一个罪犯,但是你可以通过你自己的努力帮助自己完成心灵上的救赎。你可以先去那些不是很正规的企业打工,然后积攒些资金,再自己创业。别人无法认同你,你只能依靠自己求得别人的认同,只要你未来能够蓬勃发展,没有人会一直提及你的过往。如果你对自己放弃,你的人生将永远只停留在一个让人悲怜、唾弃、辱骂的自己。我知道当一个人跌落谷底,再爬起来需要很大的勇气和毅力,但你别无选择。因为你的出身低微、你的教育落后、你的犯的罪行无法得到原谅,你只能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以及拥有更强大内心。只有这样,或许,哪一天,你才能被世人刮目相看。

他:我太懦弱了,从小就自卑。我在心理上已经输给了很多人。现在,我又背负上了犯罪记录,我走不出阴霾,我忘不了那个在深夜尾随在女人身后的自己。如果我有个完整的家庭,我就会得到父母的宠爱;如果我的家庭宽裕一些,我就不会因为买不起礼物被嘲笑;如果我爸不打我妈,我就不会沦落到外婆家,像个外人一样被对待。也许这些原因都不是让我演变成今天这样子的理由,也有很多人比我的家庭更穷、比我更惨的孩子,走向了康庄大道。只是,我没有成为个案,没有成为大家眼中的励志人物。

无论我说再多的劝慰和鼓励的话语,也很难激发他的信心。他已经看透了这个社会,也看透了自己。他知道自己的处境,更知道我对他说的那些话的涵义——只不过是一个以朋友的身份对他的一些言语上的安慰。毕竟我没有经历过他的人生,只能换位思考尝试的帮他走出困境,根本无法感同身受。只有他自己才是最了解自己的人。也并不是像很多人认为的那样,失败再努力、跌倒再爬起、犯错再改过,如果很多事情仅仅能通过正常的逻辑解释,或许这就不是我们的人生。每个人的人生经历和环境、观念都不同,才得以形成每个人独立的人格。也许在别人看来,他人的人生可以用来评论和评判,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的人生——什么可以改变、什么无法改变。

也许,就归咎于宿命吧。

最后,我也没有让这篇文章成为传统励志的正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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