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2.18
那些人总说我有病,但治了一个月却一直没有治好。我不认识什么其他人,也不知道有什么其他地方可去。有人说我还有希望,有人劝医生放弃。因为我总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医生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想放弃还是没有希望。
那个医生戴着蓝色的口罩,我并不能看清他的表情,眼睛也没有神采,因为我连着好几天都看到他上班。你看他们,又要给我扎针了,我两只手上满是淤青,但他们还是透过青紫的缝隙想要找到我的血管。
2016.02.20
感觉时间过了很久了。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黑了又亮……
我旁边来了一个女人,据说病入膏肓。她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亲戚。大多数时间她精神错乱,目光迷离,但衣衫整齐,头发也整齐,她就像阳光下的一朵睡莲。
她一直在找什么东西,嘴里不停地喊着什么,见到什么就会顺手推倒或摔了。只有从每天日落时开始,她才安静下来,安静的可怕。就好像白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时候她静静盯着天幕,看夕阳落下,等星星出来,然后会坐很久很久。如果她看见一只猫,就会立刻把它抓来,紧紧盯着它的眼睛,直到猫锋利的爪子抓疼了她,才清醒。
有些晚上,她会把手伸向空中,仿佛要摘下月亮星星。月光照着她清瘦的背,影子那么瘦,那么长。
2016.03.23
那个女人并不跟任何人说话。白天这样,晚上也这样。我跟她说话的时候,她扭过头,听不见的样子。她睡着的时候也不消停,嘴里不停地胡言乱语,说一些没人能听懂的话。
2016.04.01
我其实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儿来,该到哪儿去。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2016.04.14
那个想摘下星星月亮的女人在一个宁静的夜晚走了。她房间里留下了洁白的连衣裙,一双没有绣花的鞋子。我想看她漂亮的睫毛,纤细的手指,你们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2016.04.17
有人不知道。
2016.05.07
我在窗台的铝合金护栏上看见了自己――被囚禁的目光,然后它转向了远处的山丘,那里有花有草,说不定还有小溪。走吧。我要去那里。摘一朵玫瑰花。
2016.05.21
要走出这个守护森严的地方可不容易啊。要逃过很多双眼睛,走过很多层围墙,要受很多伤。我不再说话,不再乱跑。
2016.05.23
我没有空气一样的存在。至少它是无处不在的,而我只在这里。无法离开。
2016.05.27
我终于来到了这座看起来能跨过去的矮墙边。显然它上面的铁丝网已经生锈了。我在破了洞的地方继续把它弄破,直到我可以跨过去,我爬上去了,真好,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可是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下面有什么。我没有回头看后面,这个时间,应该只有一个灯光亮着,值班室的人可能睡着了。我是绝对不会再回去的,即使前面是万丈深渊。我越过去了,然后我感到一阵冰冷,麻木,疼痛。还好,是一条河,可是我不会游泳……
2016.05.28
没有人知道我经历了怎样挣扎的夜晚,冰冷,恐惧,绝望。从死亡边缘走来,终于有种重生的感觉。
2016.06.01
外面的世界果然宽广。可是太宽广了,我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我把脸洗干净,把蓬乱的头发放下来,仔仔细细地整理好,还有白色连衣裙和没有绣花的鞋子。随便走吧,哪里都好,只要不是停滞不前。
2016.06.03
我不关心有没有人再囚禁我,不关心有没有人再追捕我,也不关心路人的眼神和指点。我摘下一朵玫瑰花,花的主人愤怒地破口大骂,我很抱歉地跑开了。
2016.06.04
夜晚的星空真的很亮很漂亮啊,那些星星在悄悄说着甜言蜜语。月亮在一旁静静看着。我好累啊,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只是头顶的天一直没有变,依旧那么深远。
2016.06.05
在感觉到许久的凉意之后,一只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我耳边蹭我,阳光也使我感到温暖。可我还是特别累,睁不开眼睛。我听到了溪流的声音,听到了鸟叫,也听到有人说:“这个女人怎么了?”“她不会死了吧?”“她是谁,从哪儿来的呀?”“她好漂亮啊,像一朵睡莲。”“我认识她,她是个聋子!”“她是个哑巴!”我睁开眼睛,一只白色的猫叼着我的玫瑰,卧在我的旁边,一大群男女老少围着我,目光深邃。我很累很累,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