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文化程度是小学三年级,因为之后十年文化大革命就爆发了,没有机会再接受系统的教育。对这三年短暂的学习经历,从他的回忆中我也有了一些了解。
对上学时的学习内容,父亲的记忆比较模糊了。只是依稀记得也需要背书,默写,考试的时候不会做的题目就在空格处画个圈圈。父亲还能记得名字的老师是教数学和体育的钱伟康老师,而上语文课的老师会经常讲些英雄故事,比如《红灯记》,《沙家浜》《铁道游击队》,《智取威虎山》等,他对这些故事记忆还很深刻。虽然那时候上课教学内容很少,但是父亲的学习成绩却不太理想,在偏下水平,这也让他对我在小学时期的学习成绩抱有比较宽容的态度,觉得我考个七八十分已经不错了,比他上学时好许多。
在上学时期,父亲中午都是自己回家吃午饭的。遇上下雨天,奶奶会送饭到学校里,午饭也是极其简单的米饭加一些蔬菜,吃到肉是不可能的,虽然家里养了一头猪,但不是养着给自家吃的,而是需要在年底的时候卖给供销社,用这些钱,一般在五十元左右,买生活必需品。有一次奶奶来送饭,父亲打开饭盒看到两块“红烧肉”,同学们见了羡慕不已,而当父亲迫不及待地咬一口时,发现原来是红烧土豆。
对于放学后的经历,父亲的记忆比上学时深刻许多,因为他每天都需要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割兔草。
那时候家里养了五六只“拔毛兔”,一年三元八角的学费书费就靠它们的兔毛。父亲放学后的任务,就是割满一篮子兔草回家。
六十年代农村土地上的草,没有现在那样随处可见。因为兔毛的经济价值高,同时也是除了养猪以外少有的经济来源之一,所以基本每家每户都会养几只长毛兔,解决他们孩子的上学费用。父亲还记得10克兔毛卖到供销社的价格是2角,没钱买文具的时候就在兔子身上拔几把兔毛。
那个年代吃饱肚子都是很困难的事,就不会想到对动物的善待,所以兔子也就悲惨许多,兔毛都是硬生生从兔子身上拔下来的,因为这样拔下的兔毛根部完整,售价就高。父亲现在说起拔兔毛,还对兔子有深深的愧疚感,兔子被拔毛时“唧唧”的痛叫声,拔毛后血肉津津的身体,让他不忍回首。我也百度了关于“拔毛兔”的新闻,发现即使现在温饱有保障了,有些长毛兔养殖场为了获取更高的利润,还在采用活体拔毛的不人道方式。
对于每天一篮子兔草的任务,父亲有时因为贪玩没完成,回家就免不了受到奶奶的“小刺棒”伺候,被屋前追打到屋后,床前打到床尾。父亲后来学聪明了,如果没有割满一篮子兔草,就从别人家菜地里偷拔两颗青菜放在篮子底部,上面放兔草遮盖,看上去就是满满的一篮子,然后直接去喂兔子,免的露馅。而去别人家菜地或田地里割菜草是有分险的,被田地的主人看见了就会被追赶,跑得慢被抓住的话,就会被痛骂,篮子也会被捣烂,母亲就有过这样的经历。
当我问起兔草有哪些种类时,父亲还能叫出一些土名,有“野叫叫草”,“牛头草”,“牛毛草”,“青草”,“野叫叫草”也就是以前提到过的野豌豆草,常生长于田埂边,水煮了人也能吃,兔子最爱吃这个。
由于兔草的稀有,同学之间就用兔草发明了一种游戏。玩伴之间各自拿出等量的兔草,找块空地挖个小坑,把兔草放进去,然后在稍远的距离站定,用石头剪刀布决出胜负,胜的一方拿块小砖往坑里扔,如果扔准了,就可以赢得坑里的兔草,扔不准,就重新决胜负再扔。
对于输赢的多寡,父亲是不记得了。但是,玩游戏时的紧张与快乐,还是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