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各种各样的力量,而我一样都不喜欢,因为它们都暗示着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控制。” ————阿布拉莫维奇说
我的父亲是一个非常严厉的人,即便偶尔的温暖,也在日常生活中他不间断的指责与呵斥中荡然无存,剩下的仅仅是童年记忆里,一个严厉冷酷的命令者。而这一切的来源,只是脆弱的自尊心下,想通过言语或行动暴力换来的家长式的权威。
从懂事起,我和他之间就维持着一种不可调和的纷争。这种纷争最大的来源就是:“我是你爸,你要听我的。“这句话隐藏的潜台词是,我是你的主人,你的老板,你的饲养者,而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服从我的命令。
小学三年级,有一次放学去游戏室打游戏,到了天黑才回家。我爸啥也没问,先是打两巴掌,直接甩出一句话:“下次再这么晚回来,就不要回来了。“孩子之所以是孩子,是因为许多道理他自己是不会懂的,需要父母去引导、去纠正,告诉他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这种偷懒似的,以暴力行为树立的权威,也在时刻强化中国式亲子关系里的这种不平等性。
而这种不平等性,来自对强权的巨大的畏惧。于孩子而言,父母处于绝对的优势地位。无论是作为经济支持的提供者,还是武力悬殊的强者,甚至是情感的依赖,孩子对于父母,都必须无条件的服从。可想而知,当我没按时回家,差点就要被关在门外那一刻的恐惧。作为孩子,我不知道什么叫作威胁,但却深深感到了自己的不重要,以至于随时被抛弃的可能。
即便多年以后,我都已经忘记这件事情的琐琐碎碎,但在往后与他人相处的日子里,当有一种强权出现时,自己心中的那被当作工具,随时舍弃的担心,也在不时的折磨着自己的不安全感。而这,正是在一段强权的关系里,缺乏对他人的基本尊重,对于个体权利的敬畏的缺失,所造成的啊。
就像亲子关系里绝对强势地位的父亲,拥有着绝对自由,这也意味着对孩子的“绝对伤害”。这个社会没有绝对自由,也不该有绝对自由。因为当一群人在拥有“绝对自由”的时候,隐藏在人性中的恶会被充分释放。而最可怕的事是,发生在奥斯维辛集中营的的事情,同样发生在我们的身边,可能就是你、我。
“这不只适用在集中营里”,这句话反复出现,提醒每个人都保持清醒。集中营只是把人性中的各种复杂,更加明显,更加极端的呈现了出来而已。而其实,这些人性的复杂,道德的虚伪,欲壑难填的渴望,波及每时每刻都暗香浮动的日常生活。这也许是除了勿忘历史以外,更刺进时代的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