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法国骚乱看欧洲病
法国近期接连爆发2场大规模民众示威活动,继17日28万人大游行后,24日又有超10万人走上街头,过程中冲突不断,民众扔石块、纵火的行为,引来警方“催泪弹+水枪”的回击。至此,2场示威活动已造成2人死亡,600多人受伤,超过180人被捕。伤者包括4名警察。
由于参与者大多身穿醒目的“黄背心”,这场示威活动又被称之为“黄背心”运动,起因是反对提高燃料税,随后扩大到抗议政府增加对工人、退休者和中产阶级的财政压力。
“法国的反精英情绪”,德国电视二台25日称,“黄背心”运动宣泄的是对精英的怨恨。有外媒观察人士分析,示威游行已经变得越来越“反马克龙”。有法国人直言,“一场内战即将爆发”,更有甚者在推特上发图,称“此情此景让我想起《自由引导人民》”。
上任伊始被看好的法国总统马克龙,正值大刀阔斧改革之初,便在圣诞节来临前遭遇了一场下“马”威。
媒体认为这是由于他的一系列改革触及了许多人的利益,且目前还看不出效果所致。法国BFM新闻电视台认为马克龙的密集改革触及了公务员、铁路公司职工、退休者的利益,而此次燃料税又直接打击了开车一族,强化了人们的抵触心理。
其实,法国是个“无日无游行”的国家,示威活动昼夜进行甚至发生警民冲突也非稀奇之事。那么,为何这次示威引起世界媒体这般关注呢?
因为它关系到古老欧洲何处去的大问题?
笔者认为,马克龙的改革是包括法国在内的越来越老迈的欧洲,能否重新焕发活力的一次尝试。法国和整个欧洲,都无法依照以前的惯例继续下去了。也就是说,到了非改革不可的地步了。
先是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接着是英国脱欧,再接着是德国默克尔宣布不寻求连任德国总理。现在,轮到一贯以激进和革命著称于世的法国了。
马克龙强硬回应巴黎骚乱事件:改革不可能因此退缩!
2015年,36岁的马克龙被任命为法国总统奥朗德的经济部长,随后力推法国经济与劳动力市场改革。后来遇到了左翼党派中传统势力的阻力,最终他辞官并开始筹谋以个人身份参选2017年法国总统选举。马克龙的竞选纲领着眼于改革:改革欧洲和改革法国,不同意社会党候选人保护低等技能工作的主张,“有些工作必须消失,譬如在历史上的蜡烛工人,卖水人”。
这次引发全法国骚乱的改革,当属马克龙系列改革举措的一部分。
德国《商报》25日称,长期以来,马克龙一直被批评为“富人总统”,“他的形象很糟糕,被认为专制和傲慢”,而越来越多人认为法国社会“不公正”。
其实就含有很大的民粹意味。
以“不公正”为斗争口号,反对政府降低社会福利,从本质上说,属于左翼的政策主张。
欧洲病了。
几年前,一名黑人男子遭警方射杀,引起了震惊世界的英国大骚乱。教育不平等,经济不景气,政策不关切社会底层的需求,降低社会福利,被认为是英国发生骚乱的主要原因,和引发法国“黄背心”运动的原因几乎一模一样。
2011年3月26日,超过25万英国民众在首都伦敦示威游行,抗议政府削减公共开支,他们的口号就就是“要福利不要战争”。2007年,法国萨科奇出台了改革法国基本养老体制“特殊退休制度”的办法,结果发生了全国大罢工。希腊公职人员于2010年2月10日举行为期一天的罢工,目的也是抗议政府提出的提高汽油价格(通过增加汽油税收)、减少养老金和冻结工资的削减财政赤字的财政紧缩计划。
“欧洲病夫”是指以西北欧国家为代表的“欧洲型市场经济”国家,由于庞大的国有经济、较强的政府干预、过度发达的社会福利而患上了一种“欧洲病”,其结果是经济主体缺乏经济积极性,资源配置失当,经济低增长、低效率、高成本、高失业,缺乏活力和创新能力。 欧洲国家与美、日模式有一个明显的不同点,那就是社会支出偏高,社会支出占国民生产总值的比重达30%以上,像北欧的瑞典等国更是超过50%。而且,欧洲的社会保障一直是失业大军的保护屏障,一些人失业后不肯降低标准就业,专靠福利制度生存。相比之下,美国的福利制度就没有这么优越,人们在失业后不得不千方百计地再就业。正如欧洲发行量第一的《图片报》的汉堡分社负责人克里斯蒂安.克尔斯汀所说的那样:德国目前正处于艰难时世,经济、社会等多方面都出了问题。问题的根源主要出在过去引为自豪的福利制度,它如今成了不堪承受的财政负担,导致赤字和国债越滚越大,经济低迷、人口老化、劳力萎缩、依赖福利者的大量增加更是雪上加霜。 旅德专栏作家、汉堡大学教授关愚谦向《外滩画报》指出,现在德国人已经被惯坏了,休假时间太长,变得“娇滴滴”了。七十年代他们干活还非常认真,但从八九十年代起开始精神萎靡;以前产品品质在世界上首屈一指,但现在已经不是那么回事了。
针对日趋严重的“欧洲病”,欧洲各国的政治家们也在不断寻找治病良方,经济自由主义就是主方,主要内容是通过削减医疗、养老和失业保险开支,降低税收,减少政府财政赤字,从而达到降低企业负担,减少国家公共支出,国家不再“人为”地干预市场,而是给市场“松绑”,让“自然的”市场机制发挥其应有的作用,赋予市场更多资源配置的权力的目的。一句话,就是国家再也不养“懒汉”, 通过福利体制的改革,杜绝那种躺在高福利上睡觉、坐享其成的不良现象,逼迫每个公民都要积极努力工作,通过自身劳动取得相应的生活资料。尽管“改革派”的主张尚缺乏具体的可操作性方案,但指出的路径非常明确,那就是必须在福利国家体制上动手术,必须调整人们习惯的“欧洲模式”。
上述种种改革,在政治层面,就体现出欧洲全面右转的倾向。
欧洲政治历来就存在左右之争。看一个现代西方政党的名字,就很容易鉴别它的阵营,如右派的基督教民主联盟、保守党,自由党等,左派的工党、社会党、民主党等。
左派与右派,在许多方面都有不同之处,体现在经济政策方面,主要有以下几点分野:
左关注的重点是结果的公平,右关注的重点是程序的公平;
左主张大政府,右主张小政府;
左主张加强政府对经济的干预,右强调市场本身的资源配置作用;
左主张提高税收,增加公共支出,提高财政赤字,增加政府投资,增加社会福利,右主张降低税收,减少公共开支,消减财政赤字,减少政府投资,降低社会福利;
左强调公平甚于效率,右强调效率甚于公平;
本质上说,左派的核心价值观是平等,右派的核心价值观是自由。
强调公平,强调分蛋糕,一定会得到社会大多数的赞美和喝彩,毕竟,一个社会,无论总体来说多么富裕,相对贫穷的肯定是大多数。这就是民粹主义在东西方都屡见不鲜的主因。
所以,如果接下来马克龙推进改革还是一味地自上而下,而不能真正落到法国民众的利益上去,就会让极右翼势力坐实他的“精英”标签,并激起更多反精英反建制的民粹情绪。勒庞所带领的极端右翼“国民战线”近两年来已经成为法国政坛一股无法忽视的力量,甚至已经代替了社会党,成为了工人阶级的政党。
难道,在历史上大多数时间段以左翼面目示人的法国,会诞生出一位极右翼的领导人吗?
天知道。
笔者一直不太喜欢法兰西。在巴黎时装和法式美食后面,高卢雄鸡呈现给世界的,大多是激进与暴力。从启蒙运动,法国大革命,到巴黎公社,“六月风暴”,一次次革命的风暴从法国传出,进而把整个世界裹挟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