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

我家本是面山而居,从房子到远处的山脚下,是很大一片菜地。家住八楼,是这栋房子的顶楼。“近水楼台先得月”,楼前没有水,但是最高层,所以能够最先看到从远处山巅冒出来的月亮。第一缕到达小城的月光就洒落到我家的阳台上,黛青色的连山,慢慢上爬的明月,皎洁的月光,静谧的小城,一切都沐浴在缥缈的青色的雾气之中,梦幻般让人迷醉。

这样迷人的夜景现在却没有了,窗前再看不到起伏的连山,月亮也要等到半夜移到我家屋顶上空,才能见到,还不知道那是灯光,还是月光。

窗前一座座三十多层的高楼拔地起,直插入云天。从矮矮的八楼望出去,那些高楼就像一根根巨大的柱子,顶着天空,柱子之间相隔十几米,漏出一片灰的天空和被分割成一段一段的山的躯体。

我就仿佛住在巨柱阵中,被压迫得不能高声说话,不能狠狠地伸个懒腰。甚至不敢大开了窗子,不知道对面楼上的窗子里是否有一双偷窥的眼睛。

我的房子是东西向,窗子面向东方,夏天中午之后,暴烈的阳光就移步到西边,窗前一片绿荫,似乎夏天就每天匆匆来报道,然后乖乖地离开,让我觉得我的屋子占尽了天时地利之便。对它十分的宠爱。

然而一切的美好都有被打破的时候,面前的巨柱阵立起来之后,千百面玻璃镜把从西边斜过去的阳光统统反射回来,投射在我们这栋楼上,像烈焰一样灼烧阳台、窗子。呜呜,再也不敢在午后开窗享受那夏天的盎然绿荫了。

每到夜晚,窗前也不再是横亘在远处黑黢黢的连山,以及星星点点农家的灯火,眼前是那些铺设了五彩灯光的巨柱,柱顶上还有“XX天街”几个红光灼灼的大字。现在的城市,晚上霓虹闪烁,从天空往下看,真的是天上的街市吧。而天空,却是无底的黑色深渊,不知多久没有见到星星和月亮了。

窗前本来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变换着,现在却只有一片长着无数大口的灰色巨柱,辽阔的天空只剩下那么一小片。我们住在这口井里,四周都是布了迷阵的柱子,没有人愿意逃离,却有更多的人想要住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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