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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女和三皇女的准驸马偷情被女皇众人抓了个正着,这可成为了京城近些时日的笑柄。
像这种风流韵事坊间一向传的极快,更何况是有人故意大肆散布消息。
为保住皇家颜面,母皇不得不将二皇姐分封去了边陲之地。
我的那位准驸马则没那么好运了,徐家满门流放。
而这一切都是我的近侍言柏舟一手谋划。
言柏舟拿笔划去宣纸上二皇姐与徐家的名字。
殿下可开心?」
见我迟迟没有回应,倚在门框发呆。
他起身,收起本开着的折扇,步步生风的向我走来。
动作轻柔地揉了揉我的头「小殿下,我们胜算又大一分,难道你不高兴吗?」
我直直的盯着他,小声怯懦的问道「柏舟哥哥,为什么我一定要登上皇位呢?」
他展颜一笑,如春风和煦,「因为,只有登上权力的至高之位,我们芷儿才不会被人欺负啊。」
我了然,朝他嘿嘿一笑「柏舟哥哥待我极好,我只相信柏舟哥哥。」
便转身继续坐在地上玩小夏子新为我抓来的蛐蛐。
余光瞥见一袭白衣侧身而立的言柏舟,美如冠玉,清雅出尘。
若是旁人看了定会认为他是受过良好家教的翩翩贵公子。
可只有我知道,那个处在无尽深渊中的、卑贱的、原本的他。
大雪漫漫,衣裳单薄的少年被罚跪在王府后门。
透过单薄的衣裳隐隐可以看到后背渗出的血渍。
虽是罚跪,可少年依旧挺直腰身,纵使衣裳破旧,身上脏污,可他的脸上的神情仍旧不卑不亢。
但我看到我的却是他昳丽的容颜。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柏舟哥哥,三年前在靖候王府。
即便身为皇女,但生父身份卑贱,又不得母皇宠爱。我同那些世家小姐玩耍也不过是被欺负谩骂。
她们大肆嘲笑我的相貌,身世。往我身上砸掺了沙的雪球。
我闭着眼睛想赶紧受完这屈辱,可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一睁眼便看见少年挡在我身前,那张被冻到发紫的脸不断打颤。
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擦掉我的眼泪,安慰我「没事,别怕。」
看见这一幕,那些世家小姐和公子确是忍不住大笑,「痴儿和贱货,果真是实打实的般配。」
我是痴儿,他是贱货。
太医说我自从十岁那一意外磕到了脑袋,我的心智便永远停留在十岁。所以即便我今年已是二八年华,却依旧被人叫做痴儿。
言柏舟是靖侯爷从奴隶市场买回来的外貌清秀的玩腻了的玩具而已。
听闻我从靖候王府回去之后,言柏舟被抽了二十鞭。血淋淋的躺在白茫茫的大雪中,最后被好心的嬷嬷拽回了屋子里。
那日我发了疯似的求母皇将言柏舟赐给我,母皇嫌我晦气,只是个小斯罢了,便随便打发给了我。
言柏舟换上干净的衣裳,梳洗一番,成为了我的近侍。他发誓会不在让我受辱,我亦开心笑着说护他周全。
两个处在深渊中的人,从此便有了光亮。
徐家一家死在了流放的路上,尤其是徐老爷死状极其骇人。
这不奇怪,徐家仇人不少,想在半路报仇也是合情合理。我并不关心他们的事,倒是一旁的言柏舟攥紧了手。
母皇听到消息没继续深究,反而是关心起刚经历准驸马和皇姐背叛的我。
我学着柏舟教给我的话,眼泪盈眶。抓着母皇的手一字一句说给她听
芷儿自知笨拙,不会讨母皇开心,可是母皇烦忧,芷儿也烦忧,母皇开心,芷儿才开心。」
母皇摸了摸我的头,长叹了一口气。
我一愣,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眼泪直往下掉。「母皇好久没有摸过芷儿的头了。」
母皇回宫后,李公公便带来了母皇的许多赏赐。
我开心的抱着言柏舟转圈「柏舟哥哥,母皇自十岁后再也没和我这般亲近过。」
言柏舟看着我活蹦乱跳的样子上扬了嘴角,眼里尽是柔情。他扣住我的手腕。将我抵在书桌旁,我羞得红了脸庞。
芷儿,要听我的话,这只是开始,我会慢慢把最好的全部送到你的手中。」
呼吸交缠,唇舌摩挲。我并不理解男女之事。只知道这种感觉让我迷恋,言柏舟让我安心。
半响,他松开我的腰。带着试探的语气问道
芷儿,那日你都看见了?」
我的确看见了。
那日在二皇姐一事发生前,言柏舟在二皇姐寝宫与她附耳交谈。
他神色有些不自然,犹豫了片刻还是张嘴解释
那日二皇女本对我出言侮辱,我把她打晕后,下了合欢香,引来了徐家二公子。」
我伸出食指挡在他唇前「我信你,柏舟哥哥。」
他却没有丝毫放松,眉头反而越皱越紧。
要登上皇位,除掉二皇女和与她勾结徐家还远远不够,我们的路很长很难走。」
我握紧他的手「柏舟哥哥与我一起,无论多难走的路我都不怕。」
当今女皇共有三女,大皇女骁勇善战,战功赫赫并且父家地位显赫。二皇女虽聪慧灵敏但却极其好色。而三皇女,也就是我。在所有人看来不过痴儿一个。
我坐在言柏舟的腿上,伏在书桌前,听他讲述朝中势力分布。
女皇尚未立下继承人,但是大皇女已经是众望所归。明日她便得胜回朝,你该做好准备才是。」
我听的直打瞌睡,脑袋不断的往下沉。
我听不懂这些,柏舟哥哥,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言柏舟在我身后,露出一种阴狠,冷漠的可怕的神情,他幽声在我耳边喃喃「是啊,只要听我的就好,我们让她有来无回。」
大皇姐班师回朝那日,鼓声喧天,热闹非凡。
母皇为大皇姐设置了接风宴,大皇姐这一仗打得漂亮,不仅以少胜多,还轻松夺了敌国两座城池。
接风宴上,觥筹交错之间,我无意之间与大皇姐对视。
看着她那双染着杀意与血气的眼,不由得猛地想起儿时,
大皇姐练武让我做陪练把我打到头破血流,在我大病之时让宫人不管不顾便于我直接死掉。
我不受控制的发抖。
大皇姐却一步步朝我走来,眼里依旧是不改的嫌弃。
她弯下身子,语气不屑
何芷,本宫奉劝你最好在我登基之前自己主动消失,要不然等待你的只有死路一条。」
我全身漫过冷意。
仓皇之间,却有人将我挡在身后。
大皇女还是不要吓芷儿,她胆小的很。」
大皇姐细细的打量身前的男人,从来没有人不惧怕她,不屈服于她。
而面前的男人在她面前仍从容淡然,毫无惧色。
哪里来的狗奴才,敢这么和本宫说话。」
言柏舟微微弯身行礼「在下言柏舟,三皇女的近侍。」
大皇姐听见名字有些诧异,「是你?」随即大笑拂袖离去。
言柏舟转身看我,蹲下。将我拥在怀里,温柔的安抚我「有我在,芷儿,别怕。」
宴席到了尾声,母皇询问大皇姐要何赏赐。
大皇姐转头朝向我这边,手指指着我身后站着的言柏舟。
我要他。」
没有任何犹豫,母皇权当是大皇姐看上言柏舟的容貌,把他当做消遣。便不顾言柏舟是我的人,直接赏赐给大皇姐。
言柏舟此时确是一脸从容,仿佛早就知道一般。
芷儿,乖乖听话等我回来。」
我摇摇头,怕他一去便不回来了。便死死的抓住他的袖子不放开。
他没有接受我的挽留,径直朝大皇姐走去。
二人相视一笑,仿佛默契的多年好友。
离开了言柏舟的我,仿佛又重新陷入了黑暗。
就连小夏子为我新抓的蛐蛐,我也无心把玩。
每日倚在宫门口,期待可以看见言柏舟回来的身影。
小夏子平日最不待见言柏舟,他坐在我身边讲那些关于言柏舟的坊间传言。
小殿下,我就说长得好看的男人没一个靠谱吧,我听宫里负责采买的嬷嬷说,言柏舟现在是大皇女的军师,很得大皇女赏识。」
我不理解的问他「军师?那是什么?」
小夏子瘪了瘪嘴「军师就是出谋划策的人。」
我反驳「不可能,就算柏舟哥哥学识渊博,大皇姐又是如何知道的。」
小夏子朝我紧紧的靠了靠,故作神秘的对我说。「听说,大皇女深陷险境的时候,收到一个锦囊,那锦囊成功助大皇女突破险境,还立了大功。那锦囊的署名便是言柏舟。」
大皇女派人苦苦寻找言柏舟都没找到,偏偏就在接风宴,言柏舟为你解围自然而然的承认身份,你说巧不巧。一看就是别有用心,想着攀龙附凤。」
我闻言将新抓的蛐蛐一把摔在小夏子面前,发狂的大喊「你滚出去,别再说了。」
小夏子一愣,这似乎是我第一次对他发脾气,因为言柏舟。
小夏子带着委屈退下。
我缩在角落,抱紧自己一遍遍的摇头告诉自己「不可能,柏舟哥哥永远不会抛下我的。」
再收到言柏舟的消息是在半月后,他写了一沓厚厚的信。信中写了在他即将随大皇姐出征西北,在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
我要按他说的话,拉近与母皇的关系。
我看的闷闷不乐,这封信中没有一点关心我的话。
但我还是顺着他的话照做,他出征一月有余,大皇姐捷报频频传来,一向稳重的母皇也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我近些时日都陪在母皇身边,用笨拙的方式讨好母皇,倒也拉近了我与母皇的关系。
两月之后,西北小国递了降书。
而大皇姐和言柏舟也回到了京城。
我满心雀跃的在寝宫门口等待说来见我的言柏舟。
想着他是不是消瘦憔悴了许多,想着我的柏舟哥哥是不是也在想我。
隔着很远,我就瞧见他的身影,我飞奔过去,扑在他怀里。
打算好好述说一下我的思念。
可是时隔三个月,我的柏舟哥哥一开口却是
芷儿,我来接你了,接你去死。」
近年来天灾不断,边北地界战事不断。
纵使母皇不舍大皇姐,但也要为她树立威信做打算。
所以大皇姐凯旋后不久,就又被派往边北。
毫无意外的她依旧要言柏舟同他一起前往,只不过大皇姐向母皇要了我一同随行。
说是我身为皇女,总该替天下人分忧。
而如今,我像狗一样被关在一个大笼子里。在大皇姐和言柏舟行军扎寨的大营内听着他们商讨该如何让我死的神不知鬼不觉。
大皇姐与言柏舟的一盘棋已经下了一个多时辰了。
三皇女心智不全因贪玩误闯敌军大营,被残忍杀害,大皇女为皇妹报仇大破敌军,这故事该写成话本子,让人日日在茶馆讲述。」
大皇女听完言柏舟的话,停下了执黑棋的手「柏舟,可怜你在这个傻子身边呆了这么多年,埋没了你的才华。」
言柏舟露出一抹感伤「多亏了大皇女的知遇之恩。柏舟定不会负了您,会帮您顺利的登上皇位。」
诚挚的话语和神情,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呢。
想起来了,好像三年前他也同我说过会一直保护我,一如今日这般真诚。
行至边北,大皇姐与言柏舟每日商讨行军部署,没有多余的功夫来侮辱我。
我是智商如孩提,却不是傻子。
我想方设法的逃出笼子,却于事无补。粗重的铁链我根本无法打开。
心如死灰之际,却看见了一个我意想不到的面孔—小夏子。
他朝我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没人知道他是如何躲过搜查混入队伍的,也没有人知道他哪里来的钥匙。
他拿着钥匙正欲开锁,门外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而这帐篷之内,根本无处躲藏。
我看着小夏子的手颤抖不稳,而我也是着急的汗雨如下。
门口的帷幔被掀开。
小夏子正为我解着锁链,在听见声音的那一刻,反身挡在我身前。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言柏舟。
他看见小夏子挡在我身前,眯了眯眼。
继而快步走到我面前,夺过小夏子手中的钥匙为我开了锁。
一路朝南,在岔口处往西走,山下有间小房子,躲在那里,哪也不许去。直到我去找你们。」
他的语气着急而严肃,言柏舟拽住我的手腕拉着我往帐篷外面走去。
四周的看守都被他找借口打发了,空无一人。
分别之际,言柏舟带着担忧的神色摸了摸我的头「芷儿,柏舟哥哥永远不会害你。相信我。」
我察觉到他的动作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他一愣,没在多说。
由着小夏子拉着我向南逃。
小夏子头也不回的拉着我一直朝南跑,我却三步一回头,看着言柏舟停在分开的那地方久久未动。
两军交战在即,我消失一事让大皇姐更加烦燥,但也抽不出身去了解我消失的始末。
言柏舟则依旧每日研究地形图和兵法至深夜。
天未明之际,大皇姐的副将带着千人队伍从两侧密林偷偷潜入对方城内,不动声响的杀了近千人的卫兵,并且埋伏在城中。
大皇姐则带领着大军直捣黄龙,里应外合。最终轻而易举的拿下城池。
大皇姐站在城中,看着跪地求饶的百姓。心里无限的自满与骄傲。
她踏过一具具千疮百孔的尸体,却不觉得恐怖。那是她胜利的象征,她享受这种快感。
她来到求饶的民众中间,用刀尖挑起一个孩童的下巴。
嘴角噙着一抹自得的笑「你害不害怕本宫啊?」孩童被吓得嘚嘚瑟瑟说不出话,嚎啕大哭起来。
大皇姐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晃动了两下握着刀的手,下一秒,刀直冲孩童面中劈去。
孩子鲜血喷薄而出,瞬间没了声音。
那孩子的母亲尖叫嘶吼起身朝大皇姐扑去。却被城楼上的弓箭手射成了筛子。
大皇姐似乎心情很好,走到将士前。
淡淡吐出两字「屠城。」
世人皆知大皇女骁勇好战,却从来不知大皇女嗜血残暴。
而自从言柏舟来到她身边,她又学会了一个可以令她更开心的方法「屠城」。
大皇姐兴奋的朝城门口的言柏舟走去,她要感谢他教会了她这么一个好玩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