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过年回家,跟小弟聊天,突然聊到我前两年已过世的二舅,他说二舅过世是因为那年冬天的夜里。
那个冬夜,他穿着厚厚的棉袄躺在床上抽烟,抽着烟睡着了,还着着的烟头掉在了衣服上,加上他屋里开着电风扇,棉袄被引着了。我弟说,到凌晨火势蔓延才被养老院隔壁房间的老人发觉。发现时,整个人已经被烧的发黑,人的姿势还是躺着抽烟的姿态,手指还保持着夹烟的姿势。希望那时,他是在深沉的睡梦中,在他的意识里,那场火是发生想醒醒不来的梦中,肉体燃烧的痛苦是虚幻的,不是清醒的。
对二舅的印象主要停留在我5、6岁到13岁,及23岁以后。
小时候上学时,父母外出打工,我住在姥姥家,那时三舅已经成家,他在郑州当兵,一家人在郑州。二舅跟着姥姥住在三舅家,那时他也要40岁左右了吧,我见过他直接吃生鸡蛋,当时感觉很惊讶。之所以一直没有成亲,听妈妈讲,二舅年轻时长的还不错,别人给介绍的对象我姥爷很多时候都看不上,有时候是二舅看不上,一个人也是长期在外打工,慢慢地就耽误了。
三舅妈带着孩子回家后,我们就在前院的一个小房子里住,大概30多平吧,厨屋是独立的,有10平左右,矮矮的,因为灯泡瓦数低,就算开了灯,里面也是昏暗黑黑的。
回来再大点,妈妈回家来,边照顾我和弟弟,边农地里干活。有一年的夏天,我和弟弟在西瓜地里看西瓜。二舅去找我们,还给我们带了肉盒子。每当瓜田里看瓜的片段冲入脑海,肉盒子的香味就化为了口腔里的口水,那时候一年也吃不上几次。
后来,我上了大学,二舅也慢慢变老,身体也不允许他一个人外出打工,就在大舅家的羊汤馆里帮帮忙,晚上就住在馆子里角落里搭出来的二层。
住了几年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搬出来进了养老院,我也是过年的时候去那里看一趟他。养老院很破,冬天更是萧瑟、破烂。到那里后,我们也就是坐一会,有的没的聊几句就回去了。有一年春节后去那里,正赶上养老院的老人在打午饭。一个瓷碗装一碗白菜炖肉,再拿两个馒头。这就是过年期间这些老人们的伙食。
2019年的春节,下大雪。那年是二舅六十六。在外打工的四舅、四舅妈专门回来,在他们家里给二舅过六十六。因为我的婚姻大事,在饭桌上,我和妈妈又争吵起来。我决绝的说绝不结婚,像我爸他俩的婚姻那样。坐在旁边的二舅突然哭了起来,四舅还说他哭什么,我知道是因为我。我也哭了起来。吃完饭,大家聊了一阵子,我和弟弟一家就把二舅送回了养老院。
2020年天热起来的时候,我打电话给妈妈,让她去镇上看看二舅,看看天热了要不要带他去澡堂里洗澡,买些夏季用品。当时我妈说,不用了,我二舅去世了,因为身体原因。怕我在外面上班知道了难受就没告诉我。
那时候,突然想到我姥姥没过世前,跟我们小辈说的话,她说她死了就怕二舅年级大了没人管,一个人没儿没女。我当时还信誓旦旦的说,有我们在,会照顾好他的。现在想想,我们做了些什么?什么都没做。
我弟说,之所以选择镇上的养老院,是因为不用交钱,另外一个好的养老院每个月需要交700多元。700多元每个月在我们现在的花销都不值一提了。我也从来不知道这个事情,家里人也从没提过,今年第一次听我弟说才知道。
面对亲人在那样破烂的养老院的环境下活着,我们这些他的兄弟姐妹、侄子、外甥女竟熟视无睹。好像他会成为负担、成为累赘。
现在,他去了。不再是任何人的负担。而他积攒一生的“财富”在办完丧事后,剩下的分给了三个兄弟,一个妹妹,一家分了三千多。2022年初七办三年时,四舅家说,大席只能拉一桌,因为剩下的钱不够用。这一桌怕是二舅兄弟姐妹家的人也不够坐。我问妈,不是每家分了三千多,大家用这些钱不就行了。妈说,这事是你四舅家管,咱管不了。